要怎么去形容一个长得像昀笙一样好看的人呢?
湾宛手托着腮,一个人坐在木槿树下发着呆,粉红色的木槿花落在她的肩头,也毫无察觉。
也许,这就是戏文里说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吧。
第一次见昀笙,是在紫禁城里的御花园。昀笙那年17岁,正是男孩子逐渐褪去稚气,但又保留着少年应有的清爽的好时节。
那天湾宛随父亲从西北第一次进京,爹爹要到圣前述职,皇后娘娘命丫头婆子带湾宛四处逛逛。逛着逛着,便见着一处很是别致的亭子,明黄色的飞檐,繁复雕建的斗拱,是湾宛在西北不曾见过的。不想,走近却发现亭子侧面的青石板上,竟然躺着一位翩翩佳公子。
只那一眼,湾宛就不禁感叹,人世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
白皙似雪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伶俐的下颌,微微松散的束发,淡青色的袍子,半个身子隐藏在扶桑花的阴影里,从头上垂下几枝鲜红的扶桑花娇艳无比,但偏偏让人生出一种人比花娇的感觉,但这娇美中又还带着几分男子的凌厉与硬朗。
湾宛觉得,如果非要用什么形容昀笙的话,那就应该是春天里穿过山间的风,和煦温暖,又带着初春山涧的凛冽。
那年,湾宛12岁。那年,她认识了昀笙,当今皇上的二皇子,昀笙殿下。
那年,湾宛来到京城,便没有再走,并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间,偶尔会在席间宴会遇见昀笙,但每次都是行礼而过,和其他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相互见面一样,打了招呼,各走各路。
但是,湾宛知道,她见到昀笙和见到其他人时,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湾宛也说不好,可能是每次见到昀笙,都觉得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好看了吧。
“小姐?小姐?”珠儿轻唤了湾宛两声,见她没什么反应,伸手在湾宛眼前晃了晃,轻笑着打趣湾宛道“小姐,又在惦记昀笙殿下的美貌了?”
湾宛脸微红,“珠儿姐姐,你又笑我!”
“奴婢刚刚都叫你两声了,你都没听见,如今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让你茶不思饭不想啊!”
湾宛红着脸嗔道:“好了好了,你叫我什么事?”
珍珠收起刚刚玩闹的态度,正色道“李太傅家的玲珑小姐,给各府的公子小姐递了帖子,邀请大家这个月二十八去太傅府赏花。”
湾宛接过帖子,“花觞集会?这名分上是赏花,实际重点肯定是在曲水流觞!”湾宛将帖子丢在石桌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些公子小姐,每次都要吟花咏月,就我肚子里那点墨水,早就被榨干了,可每每还是要陪着他们苦思冥想,实在太为难了。”
珍珠边给湾宛添茶,边说“这玲珑小姐,不仅为人圆滑,而且才思敏捷,又被人称作京都第一才女。她做的局,自然要展示她擅长的了。”
“所以我才不愿意和她来往啊!表面上周到热情,但实际并不会和你说什么真心话,也不会让你挑出什么错处,总是和别人隔着一层,让人亲近不起来。”
“对!就小姐你最真诚了!看得上眼的,就什么掏心窝的话都和人说,看不上眼的,就敷衍了事。”
“哎!和这群英荟萃的花觞集会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和文松哥哥他们一起去骑马。或者,听爹爹讲兵法,也比那些有趣得多。”湾宛趴在石桌上,玩弄着落在桌上的花瓣。
“对了,这次好像文公子和文小姐也都被邀请了。”
“文松哥哥也被要请了?一般这种吟风弄月的集会,除了那几个整日诗词歌赋的小少爷,满了弱冠礼的成年公子,不是都不邀请吗?”
“听说这次的花觞集会好像确实和以往不同,这次太傅府准备的格外盛大,说是下个月玲珑小姐就满16岁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以姑娘的身份,举办集会了。”
“原来是这样,那文松哥哥去的话,估计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小姐,你这次可要好好做准备啊,别到时候丢了人,那恐怕这京都所有的公子小姐,到时候可就都知道了,再传到昀笙殿下的耳朵里,可就哈哈哈。”
“珠儿姐姐,你又笑我!”
原本以为,这次花觞集会就是一次比以往更盛大一些的集会,湾宛也并未太放在心上。但晚饭后,爹爹却将湾宛唤至书房。
“爹爹,您唤女儿?”
“听说,你要去参加太傅府的花觞集会?”
“是的,爹爹也知道此次集会?”一般这种公子小姐私下的集会,是不会惊动各家大人的,各家大人也不会过多干涉。
这些集会名义上是赏花观月,以文会友,实际是年轻一代官僚阶级的初级社交。能举办或者参加这些集会的,也都是各个官宦大户或者名门望族的未成年少爷小姐,他们相交于少年,成年之后就会形成牢固又盘根错节的新势力,来保证各自家族的利益可以长久延续下去。
当初刚到京都时,湾宛并不想参加这些集会。后来珍珠和她讲了许多其他府里的故事,湾宛当时虽然年幼,却也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所以虽然不喜,却每次还是都会出席。不求能和他们日后有何勾结,但求大家彼此混个脸熟,办事方便。
“你自幼没有母亲,爹爹有很多事情都没能认真教你。爹爹也不强求些什么,只要你能在外谨言慎行,不要冒犯他人,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
“女儿谨记。”
“去吧。”秦楚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湾宛退出书房,将房门关好,一转身,正好看到当空的明月,似碧玉,似冰盘。
母亲嘛,湾宛已经记不太清是什么模样了。
想念还是偶尔会念一下的,但毕竟没有太多可以挂念的事情,只是见到别人家的夫人时,就会想,自己的娘亲是不是也是这般温柔,这般慈爱?
爹爹嘛,小时候因为在西北,很是动乱,所以爹爹总是会随时随地带着湾宛,也许是因为娘亲的缘故,他觉得只有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来到京都之后,也许日子安稳了许多,也许因为湾宛渐渐大了,不好随时带在身边了,父女俩倒是不常在一处,见面了话也不多。
爹爹一直没有续弦,不知道是对娘太痴情的缘故,还是平日里公务繁忙。他不会经常提到娘,但每到娘的忌日那天,他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喝得酩酊大醉。
湾宛望着月亮,私下想着,爹爹应该很爱很爱娘亲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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