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司乐杜非弘被杀一事,一时间传遍了皇都的大街小巷。
原本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即便被人刺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这个案子格外棘手,甚至惊动了皇帝。
据说当天杜非弘早上还在处理公务,中午侍婢给他送了饭菜,他吃完还让人进书房撤了碗筷。晚上他的妻子进屋,还没说几句话,杜非弘便如同断线木偶一般,倒地不起。
大夫看过后,竟然诊出他早在卯时便已经失去了生命。一连请了十多位大夫,得出的结果皆是如此。
杜家人陷入恐慌,以为是卸物作祟。去寺庙烧了高香,请高僧做法。谁料做完法后的当天晚上,杜非弘的尸体居然凭空消失。有府中下人道,亲眼看见杜非弘的尸体自己走出了府。
又过一日后,杜非弘的头颅被人用竹竿串着,竖在霖王府邸门口。身体却不知道在哪里,至今未曾找到。
这个案子涉及到霖王,加之百姓对鬼怪之物的恐惧,所以便传得沸沸扬扬。大理寺顶着压力接手案件,但始终没有线索,正忙得焦头烂额。
听芝湘叽叽喳喳地讲述这些,妘菀歆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正在给单昳熬药,一把蒲扇轻轻摇着,小火炉中的火焰便随风摇曳,像婀娜多姿的舞女扭着柔软的腰肢。
单昳虽然醒了,可神智恢复得极慢。她的药妘菀歆是一点也不敢大意,生怕在这个环节上出点什么事。
转头看见芝湘泪光闪闪的样子,妘菀歆不禁失笑:“怕什么?这世上哪有鬼怪,多的是人为。”
“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很恐怖,好端端的人,说死就死了。偏偏死了之后,还处理了公务、吃了饭、说了话,还能自己走路。王妃,他是不是被……被……鬼上了身啊?”
看着这丫头越说越离谱,妘菀歆敲一下她的额头:“净胡说。”
妘菀歆把熬好的药倒在碗里,放了一只小勺子进去,道:“你记着,太多诡异之事,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只有愚昧无知之人,才会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妘菀歆端起药碗,却蓦然看见碗中药汁由黑变红。里面映着一张张憔悴苍白的脸,他们叫嚣着,面目狰狞,口口声声要妘菀歆偿命。
药碗落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打湿裤脚,紧紧贴在腿上。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块的皮肤必定是红肿一片,她却浑然不觉。
那些人脸里,有妘潇杀死的宫人的,也有不久前她杀的萝阴宗人的,面容不停转换。最后是荀国皇后蓬头垢面的模样,用力掐着妘潇的脖子,喊她“贱人”。
妘潇被勒得脸皮发紫,皇后对着妘菀歆蔑笑道:“看看你母亲的下场,她在我手里如同蝼蚁。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妘菀歆,你看你多可悲。”
芝湘连忙把妘菀歆的裤腿撩起来,只见原本雪白的皮肤变得通红,上面分布着鼓鼓胀胀的水泡。有些地方水泡破碎,淡黄色的脓液顺着腿流到脚背上。没有表皮保护的嫩肉暴露在空气中,泛着血丝。
芝湘拉妘菀歆坐下,把打湿的鞋也脱掉。果不其然,两只脚背上也是这样的惨状。她取冷水淋在伤口处,试图缓解妘菀歆的疼痛。
感受到腿脚上的冰凉,妘菀歆下意识缩脚。芝湘再次去抓,妘菀歆却直接站了起来。
“王妃……”
妘菀歆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道:“你去取些治烫伤的药膏过来,这碗药打翻了,我留在这里再熬一锅。”
芝湘还想说点什么,可妘菀歆头一次用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跟她说话。看了看妘菀歆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犹豫片刻,还是按照吩咐去取药。
夜已过半,妘菀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梅枝在一片暗色中只显得出轮廓,风吹动梅树,黑影摇摆不定。
她收回目光,翻了个身,依旧是毫无睡意。白日里的幻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母亲绝望的目光还历历在目,皇后的嘲笑声仿佛在耳边不断地重复。
妘菀歆伸手,五指的轮廓清晰可见,她仿佛看见掌心指尖,沾满了血液。腥气直直灌入口鼻中,难受!
不得不承认萝阴宗的手法很高明,她现在出现幻觉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而且,幻觉一次比一次真实,直戳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人无处可逃。
轻轻叹口气,若是眣姐姐还正常,那现在的这些,都将不是什么难题,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背后又响起奇怪的奏乐,妘菀歆猛然坐起来,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灯火通明。五个纸片做成的人站在屏风前面,看起来比成年男子的身高略高一点。白色的纸,鲜红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而又可怖。
它们“看”着妘菀歆,染料涂成的嘴慢慢上扬,发出刺耳的笑声。她捞过床边的剑,对准其中一个纸片人掷过去。剑穿胸而过,那个纸片人的胸口瞬间出现一个空荡荡的黑洞。
它弯腰捡起剑,黑洞开始变红,源源不断流出红色的液体。液体打湿纸片,很快整个人形都变成了红色。红色上面又渐渐长出浅黄色的皮肤,脸上的老年斑、脖子上的褶皱、干瘪的手指,和真人一模一样。
胸口的液体还在流淌,它面对妘菀歆,声音嘶哑苍老道:“黄泉路难走,孤独寒冷。但是你母亲在这里,我可就不怕了。你作下的所有恶行,我一定会全部让你母亲来还。”
“住口!”
妘菀歆从枕头下拿出匕首,直直沖到那个“人”的面前。
明显的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于是那个“人”的胸口又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它低头对着妘菀歆叹气,是老者的那种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
“没用的,阴阳相隔,你阻止不了我。”
它又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妘菀歆眼框发红,双手用力掐着它的脖子:“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冲着我来!”
周遭突然恢复成黑暗,芝湘怯怯地喊了一声:“王……王妃?”
芝湘和值夜的丫鬟一起进屋,手里都提着灯,屋里又亮起来。
“哎呀!”
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妘菀歆正掐着一个纸片人的脖子,地上还倒着四个。纸人身上的花纹普通,但是花里胡哨的,很有喜感,和街上靠博路人欢乐挣钱的卖艺人用的道具差不多。
妘菀歆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她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这些东西,是谁拿进来的?”
其他人不敢吭声,只有芝湘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单姑娘放进来的。”
“她从何处得来?”
“她……她白日里闲着无事,自己做的。”
妘菀歆愣了愣,放下手里的纸人:“她这几天可否见过其他人,或者看见过这种纸片人?”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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