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看娘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风风火火的嗓音响起在耳边,苏锦秀抛下脑子里矛盾、纠结成了一整团的思绪。
未及回头,唇角已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娘,您慢着点,小心摔着了,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总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丫头,如今都爱念叨上你娘我了。”
庄馨兰一面笑,一面将手里装满了鸡蛋的篮子扬了扬,“看看,鸡蛋,足足十二枚呢!够你一天一个吃上好些天了,晚上娘再给你煮碗稠稠的白米粥,这下康哥儿的奶水不用发愁咯!”
苏锦秀眼角一酸,差点没忍住哽咽出声。
赶紧转开了脑袋,盯着茅草屋顶被白蚁蛀出了孔洞的木头横梁,硬生生将眼泪逼回眼眶里去,“娘,您是不是把外婆留给你的唯一念想,那把小小的平安银锁给当了?它不值什么钱的,再说十二个鸡蛋也顶不了多久,娘您又何必……”
“我知道的,丫头,娘过两天就会去镇上接活儿做。”
庄馨兰却是上前两步,打断了苏锦秀的话,大手揉了揉苏锦秀的脑袋,宠溺道,“这么些年没碰料子,娘这个手艺儿生疏了不少,不过绣点小东西换两个铜板花花,应该还难不倒我。”
“丫头呀,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呢,不吃点好的,以后身体落了病可怎么好?”
“再说,康哥儿也需要你的奶水,才能养得活。就听娘的啊,这会子乖乖的照顾好自己跟康哥儿,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这家里头,都有娘呢!哪天娘不在了啊,也还有你爹爹跟哥哥,怎么都轮不到你来操心,听到了没?”
“娘,你说什么呢!”
苏锦秀瞪了庄馨兰一眼,“我不爱听这些,您一定会活的长长久久的,长命百岁!”
“好好好,长命百岁。”
庄馨兰敷衍的点了点头,没将女儿认真执着的眼神当回事。直到对上苏锦秀眼睛里晶莹的泪光,才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委屈上了?”
“是不是你爹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后娘,又怂恿着你爷爷一大家子人跑过来骂你了?”
“你等着,我找他们去!”
“诶呀,娘,您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苏锦秀赶紧一把扯住已经起了半个身子的庄馨兰,“没有,都没有。我们都被他们给赶到这小青山脚下来了,小青山上可是有野兽和大猫的传闻,他们哪里敢追着来。”
“再说爹爹走的时候,在村长爷爷那里跟爷爷分了家了,现在我们家是独立的一个户。”
“爷爷那套会因为我,影响了他几个宝贝孙子孙女婚娶的说辞,早站不住脚了,他没理由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是不喜欢听您说什么在不在的话,以后你可别再说了啊!”
“你要还说,那你说一次我就哭一次给你看……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苏锦秀坚持道。
前世哥哥的腿一断,家里仿佛倒了一根最大的支柱,娘亲再没有了现在这副风风火火、凡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后来她贪慕权富,坚持要带着康哥儿随季小王爷上京,又彻底伤透了娘的心。
苏锦秀刚被一乘小轿抬入武威侯府第三天,乡下传来娘亲病重的消息。
偏偏侯门一入深似海,进去容易出来难。
她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若不是哥哥不远几百里,拖着断腿跑京城报信,她甚至不知道娘亲在她离开家后的短短一个多月,居然撒手人寰!爹爹与娘亲感情深厚,承受不住打击,也一病不起。
过不多久,紧随而去。
重生一回,苏锦秀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庄馨兰,回忆一幕幕上涌,眼泪顿时“吧嗒”“吧嗒”的掉落,止也止不住。直慌的庄馨兰连连摆手道,“好好好,娘亲一定长命百岁!”
“乖秀儿不哭,不哭了啊,你哭的娘一颗心都揪着疼了。”
“月子里可不行哭鼻子的哦,要坏了眼睛的,知不知道啊?”
苏锦秀破涕而笑,“娘,不如我跟着你学绣花吧?”
“啊?你以往不是最讨厌拿针啊线的,说那是下等人做的事情嘛?”庄馨兰奇怪的看着又哭又笑的女儿,觉得自打三天前女儿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同了。
人还是那个人,好像又换了个人。
这话有些绕,反正庄馨兰身为一个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苏锦秀眨了眨眼睛,“什么下等人不下等人,难道我们现在是什么上等人嘛?不过是小青山脚下一户普通的农人而已,还穷的很。”
庄馨兰:“……”这话她没法接。
以前不管她劝多少遍,因了这比起村子里其他姑娘出色的多的容貌,女儿总不愿意甘心平凡。
若不然,也不会……庄馨兰想到屋子里不知生父何人,只从女儿嘴里探听到出身极为尊贵不凡的大外孙康哥儿,无声的叹了口气。也不知她还能护住这个不谙世事、天真无知的女儿多久。
“娘,我现在想通了,不会再做那些令你们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苏锦秀哪里会不知道,此刻的娘亲在想什么。
前世她一心带着康哥儿往高处爬,娘亲早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告诉过她千千万万遍。可那时候的她哪里听得进去,直到亲身经历过一遍,才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苏锦秀捉住娘亲一双布满了茧子、粗糙却温暖的手,看着庄馨兰的眼睛孺慕道,“娘亲,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要跟你们好好过日子的。以后我再不会去想那些虚幻缥缈的东西了,有你们、有康哥儿在,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这一番话,一字一顿,说的情真意切。
庄馨兰不由的怔怔然点头,“你想通了就好,娘亲总归是愿意相信你的。那高门贵府,并不是这么好混的,想当年……算了,娘亲不想提起过去那些扫兴的事情。”
“总之你要记住,像我们这种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硬往高处凑,结果只会是摔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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