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司白低着头,眸光落在地上,有些许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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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医院能请假都请假了,能推的都推了,但是早就预约好了的手术却是不能推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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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是锦曦的“好兄弟”,他也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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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坐了三台手术,再加上昨夜他又守在锦曦床上难以入眠,凌晨3点才强制自己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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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久没有做梦了,昨晚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被惊醒后再回忆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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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隐约记得四周迷雾重重,他在不停奔跑,毫无方向,跌跌撞撞。身后是如浓墨厚重的乌魇,仿佛陷入其中便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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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一直冲他喊叫,可他听不清看不到。只仿佛听到了越来越小的哨声,内心仿佛被掘开了一个洞,什么都被吞噬,他听到自己说:算了,算了吧……没用的,没用了,.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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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放弃,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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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可当他跑了很久很久,却还是原地踏步,那个喊叫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哨声也远离了到再也听不见了,只有自己愈发粗重的呼吸和心底涌现的深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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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躲藏心里的声音又蹿了上来,教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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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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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他徐司白什么时候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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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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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世界,黑与白,单调重复,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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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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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他听到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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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放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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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地,一声尖锐而凄惨的叫声刺破他的耳膜,直逼心脏,他猛的惊醒,心跳剧烈跳动,满身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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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再难以入眠,仿佛那尖锐的叫声一直在耳边、心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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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想到乌临山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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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该是恼他耽误了他上锦曦那个直升机的时间,令他忐忑不安了一个下午,可是当他看到他时,胸口蓦然一跳,就仿佛有什么他捉摸不透而又熟悉的东西悄然无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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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认识他,这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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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没有径自离开,许是看到他新涌出的血,许是看见他伤情严重,出于医者本分……他先送这个男人上了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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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存着些许疑惑,又细细回想,反复确认自己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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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锦曦,这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绝对认可的。而他一如既往对她好,为她着想,担忧她,在意她的一切,这俨然也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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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更不要说看到其他伤患,一切以锦曦优先这本就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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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理由归根结底都是不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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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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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的不置一词,他又开始思考着锦曦和韩沉,他自然看的出来锦曦对韩沉的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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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待未想其他,蓦然感受到一股轻浅的视线。也不知道为何会引起他的注意,他迅速抬头寻源,那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他看清,是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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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担心掺着其他。余光又瞧见周小篆等人的,才有些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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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易碎的玻璃,且小白的选择与他的付出,他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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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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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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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气氛异常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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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小白,你好点没?”唠叨受不了了诡异的安静,将牙签从嘴巴里拿出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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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白锦曦头也不抬干脆利落地答,可见心里确实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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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给小篆递个眼色,小篆会意,也接着活跃气氛:“那老大,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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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好。”韩沉也简略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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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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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篆深觉不妙,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才看到包着跟个木乃伊似的阮巊茗道:“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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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曦顺着周小篆所指方向看去,不由神色难看高声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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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无法掩饰的惊异与无法言喻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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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噗地一声将牙签吐了出来,瞬间来劲道:“小白啊!你也认识我男神啊!他就是鼎鼎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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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曦反应了过来,双目猛的一睁,瞪了一眼唠叨,冷声道:“我不管他是谁,这是我的病房,我不欢迎他们俩,他们俩都给我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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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曦看着阮巊茗同时也感觉到韩沉的目光始终停在自己脸上,锐利逼人。而周小篆刚想对阮巊茗说什么,被唠叨强行止住了,唠叨和冷面看着白锦曦不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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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又陷入诡异的安静,好在又有人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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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啊!正好。咦,阮少将怎么不进去?”一道宏亮的声音插了进来。秦文泷单手插在裤兜,提着袋苹果,笑着走了进来。而后阮靳辰一身军装跟在身后,阮巊茗脸色微变,房内气压骤然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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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靳辰立定后,凌洌的眸紧盯白锦曦沉声道:“有人想把我阮家人赶出去,我还能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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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巊茗隐有错愕,她刚刚显然是有些慌乱的,这便宜老哥定是看到了徐司白,也看到了她对他的关注,以他的聪明他定能猜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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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破绽是,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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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名字,气质……似阮靳辰这般人物,怎么会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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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种情况对于s现在的处境是不利的,还有她的行动也会受到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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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少……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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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这种情况居然如此护犊,前世她从未与这个哥哥交汇过,最多吃饭时远远看过却从不说话,她出国后更是极少碰面。后来他战场牺牲,她又一心抓犯人,更逞论她恢复记忆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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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惧这个便宜来的哥哥,于是也想着不要见面交汇那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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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曾想他对她的维护居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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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是不喜欢她的,最好的结果是若有若无,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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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与之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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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她,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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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泷笑脸猛地一僵,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白锦曦骤然发白的脸有些恼怒,但是又看着韩沉凌厉的黑眸,徐司白骤然站起温润如玉的瞳眸中的认真,周小篆脸色惨白也依旧要护着白锦曦。恼怒之余便有些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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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每次有这么多人护着,才能人情世故上不懂事,张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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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秦文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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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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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啊!你莫不是这几天任务太累了,身体还没恢复神志不清,怎么净说这种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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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曦惨白着脸,紧紧抿着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樱唇泛白,眼眶发红浸湿,拳头紧握手指泛白,委屈而倔强的样子看的徐司白和韩沉心疼极了,他们都觉得那个“轰出去“不过是锦曦的玩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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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也许谁都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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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亦,确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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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少将,这只不过是个误会,小白不过是无心之过,开句玩笑罢了,舍弟也没有在意,您又何必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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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沉就差指着鼻子说你欺负女人多管闲事没事找事了,一个大男人非得揪着这个。在场又都是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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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泷看着这阮靳辰神色微沉,暗道要糟,便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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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韩沉,小白糊涂了你莫不是也病糊涂了?阮巊茗初来黑盾组我们没有尽地主之谊就罢了,不仅帮了我们的忙,还保护具有精神分裂的无辜公民,她自己却受了重伤,这本就是我们黑盾组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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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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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沉这蠢货,关心则乱,更何况阮氏这一家子极其护短的,他原先想着随便糊弄算了,现在不道歉也得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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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他说这话也明着含着一些讽刺,一个镜员,大名鼎鼎的影子,还要别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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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泷这话一出,韩沉便没声了,自觉理亏,却也说不出阮巊茗自己多管闲事这种话。于是他只能沉着脸,眸子愈发锐利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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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唠叨冷面刚刚虽然不虞白锦曦的态度,只是终归队友一场,更何况人白锦曦还是女人,一个病人,一群大老爷们逼一个女人,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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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唠叨刚一开口,便被秦文泷瞪了一眼,他摸了摸鼻子,向冷面表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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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都没开口呢,男神他哥怎么这么护短啊,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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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他…………”白锦曦本想豁出去了把她被这个小白脸一样的男人调戏说出来,虽然很丢脸但是总比现在被逼着好,摸她手吃她豆腐的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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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个男人也是镜员,但是怎么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趁机揩她油,尤其还是在韩沉在的时候…………她没把他手弄骨折就好了,仅仅只是轰他出去,何况他没有被轰出去!只是还没说话便被秦文泷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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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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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泷神色严肃,令白锦曦一惊,才回过神来,秦队为人谈笑热情,却是少有这种情况,除非这个人叫秦队都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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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是不想这男人当初给的帮助,只当那是她被揩油讨的一些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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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子极倔,尤其现在韩沉还在的时候,她更不想让他看见她对别的男人示软,还是道歉这种尊严被折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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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倔强,用力咬着唇,血色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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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长,这就是岚市专案组的行事作风?你们局长保证赞誉有加的人才?是非不分,我都要忘了军人的准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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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连秦文泷脸色都极差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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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的准则,一切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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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少将,既然一切事情都由小白和舍弟而起,不如问问舍弟想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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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温和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脸色稍霁,阮靳辰不置可否,负手踱步至徐司白前,压力骤然加大至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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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白脸色不变,依旧温润如玉,一派淡然的儒雅,一旁的周小篆白锦曦却已然惨白了脸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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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boss间的气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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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巊茗看哥哥行至司白前,就知他心中俨然有了思量和猜忌。她略微烦躁,却也深知如若她此时开口,必然证明了他的想法。可她不想哥哥注意到他,知道太多,这必定对司白有害而无利,于是只能沉默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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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曦一慌,生怕连累挚友老徐。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口中铁锈味生生咽下,扬起一抹张扬而美丽的笑:“对不起,阮巊茗先生,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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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眠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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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万众瞩目,张扬而肆意,她被许多优秀的人爱着,恨着。5年前,她是天之骄女,5年后,她被藏于城市最普通的角落中,生活却也肆意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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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么特别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被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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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会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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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巊茗看向韩沉,她对苏眠究竟爱的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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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寻她,踏遍千山万水,从曾经张扬跋扈的帝都公子哥,变成冷酷沉静的刑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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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姓名,失去身份,也失去记忆,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逢却也依旧情深。她看向韩沉和苏眠的眸底复杂至极,就算被人看清也会令人深惑却也无可奈何其中深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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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s呢……为她放弃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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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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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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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阮巊茗,这个哥哥肯定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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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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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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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平静地看向徐司白,不复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正色道:“徐医生,很感谢你将我送上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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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谢谢你那时没有甩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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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白点了点头,淡淡道:“医者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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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要谢的。”阮巊茗道,而后扯了扯阮靳辰的袖子,轻声道:“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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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靳辰显然被妹妹这个动作取悦了,也没有再纠缠下去。他墨眸沉沉望向韩沉苏眠二人,其中眸中暗流涌动,无边夜色无数危险藏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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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明白阮巊茗的这个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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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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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又看了看眼前神色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徐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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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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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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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白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倒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毕竟如果对方有心要查,查到的定是比这个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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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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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白……”阮君爵低声喃着这三个字,随即感受到身旁还扯着衣服的自家妹子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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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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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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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们走。”他扶着阮巊茗,那模样咋舌了周小篆一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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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叨:我滴个乖乖,这就是亲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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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篆:(心虚)这也太宠了吧,我对我妹妹从来都是……咳咳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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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有意无意,阮靳辰并没有纠正众人眼中的自家妹子不是“舍弟“,而是“舍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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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舍弟”阮巊茗的代号影子赫赫有名,反正妹妹当被当成男人也习惯了,反正他也就当帮斯柏那小子挡住这一次情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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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无论是名声在外的韩沉,还是这个与斯柏几分相像的长相与性格还有名字的人,在他看来与斯柏都是劲敌。尽管他对这个与斯柏极其相似的小子有些欣赏,不过他还是看好兄弟斯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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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只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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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看妹妹的选择,其他的他不会插手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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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求多福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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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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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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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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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mr.xu!”一个身着镜服的探长将帽子取下,随手撩了撩自己的金发,对着那一脸认真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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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检验结果怎么样?出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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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台前,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在摆弄着手中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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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用镊子夹着pas试纸,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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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看来往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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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阳性!good!宝贝儿你真棒,这下子那臭玩意儿就无法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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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探长甩了一个飞吻,急轰轰向外跑去,看起来似乎迫不及待要给那恶心的玩意儿定量定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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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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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而英俊的男人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着将手上手套取了下来,然后对着一旁在记录的助手道:“anna,今天就到这里,最后麻烦你再辛苦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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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知道了教授,我想我非常乐意。”anna放下笔,耸了耸肩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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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件儿非常轻松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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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教授,你的手机,有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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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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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那教授我先去记录不打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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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点头,拿过手机,接了起来,神色竟有些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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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sir,有什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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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柏啊,你跟我说的那个不错的小丫头,她拒绝了我们的邀请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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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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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柏面色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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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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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非常感谢您告知我,给您带来麻烦了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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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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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柏拿着已经挂断通话的手机,在原地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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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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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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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notansweredforthemoment,pleaseredaill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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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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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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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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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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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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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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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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