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两天,但程予安练歌大计的进度依然停留在把歌词背会的程度。至于唱出旋律,不好意思,那不属于程予安的技能范围之内。
经过自我学习和练习,她依旧是那个出口就跑调的渣渣。
为了不在下周的日语课上当着二十多个人的面丢脸,程予安在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决定向大神求助,约定了周四晚上去ktv练歌。原本她还想着请晏严吃顿晚饭以充作答谢,结果对方却用“有事”的借口婉言谢绝,搞得她越发不好意思外加心怀愧疚,坚定了自己一定要认真努力学习唱歌的信念。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点。
本来还有说有笑、努力找话题的程予安在走进包间的那一瞬间,口中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就硬生生地戛然而止,就像被人踩住了脖子。不,是被人踩住了死穴啊。
唱歌于她于己都是一种折磨。现在让她在一个不熟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简直就是丢脸,而且更丢脸的是这丢脸还是她自己要求的。都怪自己手气绝佳,上个日语课,明明还有好几位任课老师,为什么偏偏会选中那位教学风格自成一派的张老师?
包间里的屏幕上无声地放送着广告、几首热曲以及火灾逃生路线。房间内的灯全部被打开,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那个,我唱歌真的超难听。”程予安于片刻之后终于开口,再次给对方打了一次预防针。
晏严点点头:“你说过很多遍了。”
“那...我唱了?”
“嗯。”
然而程予安并没有开口唱出来,因为她把之前的对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我唱歌真的真的很难听。”
这是两人碰面以来,她第十二次说这句话。
“要不,我跟你一起先唱一遍?”于是晏严提出了这个很体贴的建议。
程予安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地点点头,继而又苦着脸说道:“你可别笑啊。”两人听上去要比单人操作要好一些,她没有再磨蹭下去,毕竟“早死早超生”。
因为她站着,所以晏严也是站着。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经过,一定会很诧异为什么这两个人都在站着唱歌。
结果在程予安唱完第一句的时候,晏严就可以确认之前她所言非虚,跑调功夫了得。短短一句,竟然没有一处在调上。听她平时讲话话,根本就不能想到她唱歌时居然能发出这么“不好听”的声音。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发现程予安在对方的衬托下,变得更加惨不忍睹,声音高时太尖,低时太粗,和晏严干净清澈的声线判若云泥,更别提跑调的问题了。
程予安勉强地唱完了全曲,以为晏严会笑出声来,就像她过去的朋友们那样,毫不给她面子地哈哈大笑。
对方嘴角弯出一丝弧度,似乎强忍着自己的笑意。
“喂,你就不能憋住点,说好的不笑呢?”程予安虽然如此说,但是已经非常满意对方的表现,虽然笑了,但已经很克制了。她这个水平,如果要求观众的反应得和是坐在人民大会堂听报告一样严肃,那就未免太不人道了。
而且对方居然配合着自己唱完了整首歌,还没有受自己的噪音攻击,依然保持了高水准。
“你很厉害啊,居然没有被我带跑。”程予安居然还分出了点心思去夸人。
好吧。知道自己跑调的人,比不知道自己跑调的人,可拯救性稍微高出了那么一丢丢。
然而这点期待也随着教学的进行给破灭了。
晏严虽然自己唱歌相当不错,但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天生的生而知之。正如学神是没有诀窍的,考到满分对于学神而言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能给学渣的建议大概只有“很简单,多看几遍”这种毫无帮助的言语,除了让外人感慨一句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甚至大过了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的距离之外,对学渣就只能起到拉仇恨的作用。
因此,尽管他很清楚程予安气息不稳、走调严重、音域还窄的问题,却又没办法手把手地教会对方,除了他自己并非科班出身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原因要算在程予安的头上。
唱歌第一重要的就是气息。
晏严指着自己的小腹说道:“吸气的时候,把气存在腹部,唱歌的时候,再用腹部的力量把气挤出来,让气流慢慢通过你的喉咙,震动你的声带。”
程予安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无辜地望向晏严:“对不起,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我根本理解不了啊。什么叫做把气存在腹部?”不是她想抬杠,但是她的常识告诉她,人类能储存空气的器官只有一个地方,那就肺。所以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好在晏严修养是真的好,所以此时也只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给她示范了一遍又一遍。
然并卵。
程予安还是学不会。她摸了摸头,“乖巧”地来了句:“那个,我肺活量也就1000,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成年男子平均肺活量3500毫升,女子2500毫升,而她居然连平均值的一半都不到。可见如果不是因为先天生理问题,那99.99%都是因为这家伙不会深呼吸造成的。
晏严此时除了微笑,也只能微笑了。对方前二十年都没有学会,眼下这一点时间也不可能学会了。
那就抓一下音准问题吧。
于是晏严立刻就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音痴”。天赋这种东西,要是没有那百分之一,努力的进度条就算变成100%也没什么大用。
如果把一首歌的第一句旋律比作一句诗,比如“日照香炉生紫烟”,让程予安呈现的效果将是:
“日香照炉紫生烟”。
不对,再来。
“照日紫烟生香炉”。
再来。再来。再来。
再错。再错。再错。
总之打乱随便排列组合一遍之后,她依然没有办法正确地唱出第一句的调来。连开头都这么困难,更别替后续了。
每次唱得都这么花式不同地不在调上,晏严觉得程予安可能是天生的对音调不敏感。好在科技发达,晏严掏出手机,下载了一款钢琴app,开始验证自己的这个猜想。
事实证明,程予安在识调能力上确实有缺失。给她听两个相邻的音,她还是能听出来区别。但是要是只差半个音,她就会弄错。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旋律有着比鱼还要短暂的记忆。你随手弹出几个音,让她在键盘上原样找出来,简直就是送命题。除此之外,更奇葩的地方在于,她还分不清不同音色下的音高。一个a5音,钢琴弹出来和人声唱出来的,她居然能认为是两个音高。
这样的条件,让晏严能怎么办?
一位nba篮球明星教一位幼儿上场打篮球的效果可能远不如篮球教练来得出色,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办法让一位肌肉萎缩患者达到普通人的打球水平。
还能怎么办,只能多练习呗。
“嗯,你先跟着原唱多唱几遍。我去趟洗手间。”晏严默默地在点歌机上为程予安点了那首《阴天》。这家ktv条件不错,曲库里面有这首日语歌。听她唱了半天的歌,他现在感觉自己脑袋里开始嗡嗡嗡地直作响。
两个字,头疼。
等他折回来的时候,离包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听见了一阵令人不敢细听的“鬼叫”,这明明还开着原唱,这水平在某种意义下也是神技能了。
晏严刚前脚进去,后脚一个服务生手拿两瓶矿泉水推门而入。
他很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的表情有点“扭曲”,半是憋笑半是惊恐,在桌上放下两瓶水,留下一句“店里搞活动,这是送的”之后就“逃命”般地匆匆离开了。
程予安望着对方夺门而去的背影,缓缓地扭过头,对着晏严问道:“...大神,你觉得我还能再拯救一下吗?”
晏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好听的声音回答道:“我觉得难。”
这么直白真的大丈夫?为什么一点儿也不顾及她这“脆弱的小心灵”?
程予安吸了口气,需要缓了一缓。
“不过你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想学唱歌,主要是怕丢脸吧。”晏严话锋一转,“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快点说来听听!”程予安的眼睛biu一下就亮了起来,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
“我会唱女声,你只要能唱男声,那合唱的时候别人就会以为女声是你发出来的,就不会认为是你跑调了。”他微微一笑,“李代桃僵怎么样?”
“嗯,好计策。”程予安先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得体笑容,“大神,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吗?”
晏严以为她在质疑自己不会唱女声,于是给她当场来了一段。
嘿,还别说,真的挺像女生唱出来的,空灵婉转,不过更偏中性一些。
程予安当即就想给对方跪下来。不过这长相加这个唱法,妈呀,伪娘技能要满点啊。她一边震惊于对方的对声音的把控能力,一边暗搓搓地在心中乱想一通。不过她并不知道,唱歌和说话本来就不一样,唱歌能听上去像女生,不代表说话的时候也可以伪音。晏严也就唱歌的时候才能让声音像女生,这还是他当初为了学唱日本冲绳民谣而get的技能。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唱男声啊。”程予安觉得晏严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莫非是个天然?
“你把音调压低试试看,很简单的。”晏严开始指导起来,他这也是这会儿脑子卡壳了,忘记了程予安音域特别窄的问题。
程予安自然压了半天也没能压下去。
“还有别的方法吗?”她眼巴巴地问道。
晏严点点头:“有的。我尽量大声唱,盖过你的声音。”
这个回答也挺让程予安欲哭无泪欲语还休欲诉无门。晏严大神真是天然啊,不过俗话说得好,天然切开都是黑的,看着他非常真诚的表情,程予安只得默默地忍住了想吐槽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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