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这秋夜里宫灯下有些阴森的皇宫,宛如一座巨大的墓陵。心神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留下来的是什么?
这里明明不是个能让人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去处,为什么没有人走呢?
小明子看我不说话,以为是徐皇后的态度惹我不高兴了,道:“小公主被徐皇后惊到了?其实没什么的,这个皇后成天里冷冰冰的谁也看不上眼的样子,很讨人嫌……”
我瞧他一眼,小明子马上闭上嘴巴。
我来到清风宫,很多宫女太监在庭院里聊天,看我来了,纷纷过来给我行礼。
我问:“你们七皇子呢?”
羽花笑道:“不巧,小公主,主子去了宁香宫。”
我说:“多久的事了?”
羽花说:“有些时辰了,小公主您进大殿坐会儿,奴婢马上唤人去告知主子。”
我微微点点头,随羽花进殿堂坐下,另有宫女端上来茶水点心。
茶喝了快半壶,我瞄了几眼殿外,就听见小明子和清风宫的宫女们嘻笑打闹的声音。
羽花又给我换了一壶碧螺春,笑道:“小公主,您再稍等片刻,已经派人去告知主子,应该马上回来了。”
我对她笑笑,说:“时候不早了,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再闲待着,没得连累你们也没的休息。”
羽花说:“怎会?小公主……”
我抬手婉拒她的好意,起身出去,小明子跟几个小宫女们眉来眼去,正打得火热。我都快走出大门口了他还一步三回头地蹭着脚步,落后我一大截。
我站在大门口等他,说:“小明,你再不快点,等下我先回去了就把大门关了,你爬墙进去吧。”
小明子恋恋不舍说:“小公主,七皇子还没回来呢,咱再等等吧,要是咱们前脚刚走七皇子后脚就回来了,多可惜呀!”
我笑问:“你想等?”
小明子连连点头。
“行,那你等吧。”
我干脆利落地出门去,小明子忙跟了上来,拍手赞叹道:“在各个宫里头,数这清风宫真是个出类拔萃的,跟个神仙住的地方似的,主子是个高不可攀的神仙,那宫女们各各是小仙女下凡啊!”
我说:“哦?”
小明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啧啧啧,个个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又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说到这里,小明子一拍大腿:“这明明是长了娘娘的相,怎得投错胎成奴才哩!”
我笑着摇摇头,说:“小梦不也很可爱么?”
小明子一脸遗憾:“可爱是可爱了,只是脾气有点凶,让人吃不消呀!”
我说:“你少惹她生气不就行了?”
小明子笑嘻嘻地:“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我说:“你再不对小梦好点,等以后小梦出宫嫁人了,有的你后悔。”
小明子撇撇嘴:“就她这脾气,除了我谁受得了她?”
我们仍在笔直宽阔的宫道上行走着。
“小公主!小公主!等等!”
有人叫我。
我转头,是羽花。
她急急跑到我面前,说:“小公主,奴婢有些话想跟小公主您说。”
羽花看向小明子,小明子马上识趣地走到一旁。
我说:“有什么事吗?羽花。”
羽花眼直直瞧着我:“小公主跟七皇子吵架了吧?平日里主子喜怒不形于色,可奴婢感觉得出来,今天主子心情不悦。”
我不语,等她往下说。
羽花说:“奴婢绝对没有干涉小公主和主子之间的事的意思,只是想说说奴婢的看法。”
我说:“嗯。”
羽花带着虔诚说:“小公主,主子很在乎您,奴婢跟随七皇子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七皇子对哪个女子像您这般上心的。”她有点激动,抓起我的手:“小公主,只有您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七皇子,您顺着点主子主子便会开心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
我只是瞧着她。
羽花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放开我的手,不好意思道:“奴婢失礼了,让小公主见笑了。”
我笑笑说:“你真不像是个宫里人。”
羽花但笑不语。
我说:“回去吧。”
“是。”羽花说。
回去留离宫,歇息尚早,我让小梦他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独坐在梳妆台前,窗外天上孤月高悬,没有一粒星子陪伴。
日里才见过他,现在却对他升起了思念。那他呢?现在做什么?回清风宫了吗?知道我去了见不到他又走了吗?
我枯坐着,忽然听见小梦在外边喊:“小公主,七皇子来啦!您快出来呀!”
我猛地起身,碰倒了几个首饰盒子也顾不上去扶一下,急步至床前,鞋子一脱,爬到床上被子一盖,眼一闭,睡着了。
顷刻,又听见小梦在我门外说:“七皇子,奴婢进去叫一声小公主。”
“下去吧。”
“是。”
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
白相与走到我床前,平静说:“起来吧,我知道你没睡。”
我依然熟睡的样子,敌不动,我不动。
白相与忽然叹一声:“这么大的人了,睡觉也不知道脱一下衣服,还是我帮冷冷脱吧。”
我马上睁开了眼睛。
白相与淡淡地笑,注视着我,问:“睡了一觉,醒了?”
这是白相与的声音。
世界上有哪个人的声音比他更动听?
我想我终究是个肤浅的女子,从我十七岁第一次回宫看见他,那个长大后的他,以及之后我每次与他见面,都是我不能自制,一次次沦陷的过程。
可天下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得过他的注视?
当他的目光凝视你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轻、清贵又冷漠的眸子明明没有流露出多少分的情意,可你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对你有多少分的专注、多少分的在乎。
因为他的专注、他的在乎,所以我抗拒不了这份看不清未来的爱情。我想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抗拒不了他的爱情,哪怕是这份爱情没有未来,只能朝生暮死。
我双手仍然将被子拉到脖子上,瞪眼与他相望。
白相与说:“你是自己下床来,还是请我到床上去?”
我只得老老实实掀被子起身,和他并肩坐床边上。
我低声细语:“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
白相与说的平平淡淡。
我说:“我们白天才见过。”
白相与又在注视我,问:“如果我希望你能每时每刻在我身边,你做得到吗?”
我心中升起一股气,抬头与他对视,认真地说:“白相与,你老实告诉我,在我之前,你到底跟几个姑娘好过?”
白相与神色微异,似想不到我会问他这种问题。
我又说:“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的。你告诉我真话,我不会对你生气。”
白相与目光闪动,很快笑了笑:“以前确实相识过几个女子,以为那是喜欢,可原来除了你,我不曾爱过别的人。”
“我没那么好骗的!”我大声说,耳朵里只听得到他说的“相识过几个女子”,抓起他手就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怎知我不会骗你一辈子?”
我咬得更狠了。
“冷冷,你咬疼我了。”白相与温柔地说。
我慢慢松了口。
烛火突然熄灭,一瞬之间我落入他的怀抱,白相与低沉暗含诱惑的声音响起。
“你要咬,就咬我这里吧。”
黑暗中突然失了人语,却多了些许暧昧纠缠的声息。
我勉强抵抗他绵密的亲吻,渐渐感到不安。
他的手竟越来越不规矩。
我知道,我的嘴说不了话了,我的双手也应该拒绝他,可不知为何,他明明也只有两只手,却困制得我全身不能轻易动弹。
我心神大乱,怎么办?难道真像师父警告过的,不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了,他真要乱来了?
就在我认为我要有负师父他老人家时,他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我。
依然没有人语,只听喘息未定,分不清是我还是他。
白相与手一挥,蜡烛重新点燃。
烛火下的一对年轻男女,样子说不出的暧昧。
他的胸膛起伏竟比我还厉害,我不敢抬眼看他此刻的模样,更不敢让他瞧见我此刻的样子。
“你回去吧。”这句话堵在嗓子眼却没力气说出来。
白相与突然长长叹息。
我小心翼翼说:“你叹什么气?”
白相与语气颇无可奈何:“往常读的那些圣贤书,曰什么发乎情、止于礼,现在反倒坑了自己,我还不如从来没读过。”
我不敢接话,此时此刻,我必需保持一个女子该有的矜持。
良久,俩人终于都冷静下来。
白相与说:“我回去了。”
我点头。
白相与又说:“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我忙点点头。
“嗯,也好。”白相与优雅站起身,轻描淡写说了句:“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不知他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他自己听的,反正今晚我甭想睡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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