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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废后真的只有美貌而已》出狂言奸兄弟求财心切,恨天命狂周郎三骂皇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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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府的哑巴千金终于药到病除,开口说话了!这等奇事,自然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随时可嚼的闲话。相国府上下一片欢腾之景暂且不提,且说说裘全、魏才两位人才的奇遇。

要说这二位仁兄,所幸生在这歌舞升平之世、万国来朝之邦。有福气做得了天子脚下一等一的闲人。何出此言?原他二人家道中落,因享过几天富贵日子,再过不惯箪食瓢饮、短褐芒鞋的。哥俩文理不通,更无一技之长。好在打娘胎里学来了见风使舵的本事,又生的没斑没点的,故舍弃脸面,仗着尚算仪表堂堂,成日往来纷飞于各高门大户间巧笑倩兮、卖弄口舌。饶是不事生产,亦忙得脚不沾地的。瞧着也的确“近朱者赤”,一并富贵了。

这日俩人吃过相国府上的流水席,几句吉祥话又哄来几吊赏钱。乐得只剩油光烁烁两张脸,一齐眉开眼笑,志得意满。此日恰逢大度菩萨生辰,裘全难得起了礼佛的心思,正商议着往山上大庙去呢,魏才忽然想起周家小公子打北夷回来了,打秋风的心思不由蠢蠢欲动。裘全也晓得这是个大户,不费力气拈几个酸字便有白花花银子进账的。算盘一拨弄,眼珠子打左溜向右,魏才舔唇抠脸道:“求神拜佛,与其说是买个心安,倒不如讲是那和尚道士胡诌个名目,来糊弄咱的钱呢。若有银子在手,快活自然来了。谁管他个鸟!”

裘全深以为然,又想周家的剩饭强过山里斋饭百倍。连连点头,回味起魏才话说得不堪,忒粗俗了,气得一跳三尺高,吹胡子瞪眼,抬手崩他一爆栗,疾言厉色道:“你不知礼,我可知礼!那周家从老到小,是最最知礼!你吃撑的饭,也是咱相国老爷谢菩萨的!你我腆老脸沾光儿喝汤,怎就敢辱人家祖宗?阿弥陀佛!话烂肚里当屁放了罢,回见周家哥儿爷们,可把嚼子上紧些!”

魏才得了一顿暴喝,兼数个毛栗。自鸣得意之心淡了,又想若非这周啊肖哪李呀的名门望族受那和尚道士蒙蔽久矣,天上要少掉多少白灿灿金亮亮的。可见裘兄的话在理,小鸡啄米样点头称罪了。再虚心聆听了裘全的教诲,更心服口服,竹筒倒豆子样往外吐“是”字。那裘全见一通大道理把魏才说得迷途知返,更摇头摆尾、唾沫横飞,不可一世起来。

总之两人皆苦海回头,一齐乐颠颠地奔往周府。哪晓得扑了个空,小公子随老夫人敬香去了。相熟的清客相公们自然都在,济济一堂,知根知底地相视而笑,谁也别臊着谁。彼此“愚兄”“贤弟”叫过,因茶水便宜,则各出各的看家本领,你一言我一语攀谈起来。想着小公子回了,也有趣话等着。裘、魏二人当然力争上游,聊了个天昏地暗。

正说肖丞相家千金送选的事,魏才自有独到见解,把那裘全的谆谆嘱托全落脑后了。定要独占鳌头,发表高见:“你们不晓得,我是门儿清。以前虽没这么热闹过,可笑话也够咱瞧的了。失心疯若是医的好,要菩萨作甚?你以为王瞎子进进出出相国府,跟咱一样喝茶去的?还白得那么多赏钱!我就把话放这儿,为顾全大局哪,今上保不准就忍气吞声啰!‘灶王爷也嫌糖黏牙’,天家的愁事儿,不比咱们少!”

有人嫌他兴过头了,就笑着刺他:“我可眼见毕老从肖家后花园进了出,腰上鼓了那么一大块。隔日还有轿子接去,抬回来箱子把街口都堵了。”又有人故意嚷:“‘忍气吞声’怎说?肖家千金个顶个的美人儿!”还有真晓得的附和:“可不是!你连这点儿都打听不清楚的?甚么失心疯,知书同我说了,她小姐是痰症,咳出好大一口血痰!现已大好了,调理的药也吃不了几日。”众人见他面有得色,还是个年轻脸嫩的,忙拣昏话逗他几句,逼得这小子胀红脸笑骂“滚你娘!”,才丢开。又品评起肖府相好的几位佳人,再谈些风流韵事,顺带回味一遍小公子的情史。一来二去,总算将那大不敬的不着痕迹遮掩过去。魏才任人晾在一边,好不苦闷。裘全也不睬他,只顾和得势些的一味逢迎。偶有目光相接,也只够魏才心有戚戚焉的。

这有甚么的,胆子忒小,一茬茬长得比熊壮,却只配嗡嗡嗡的蚊子哼哼。魏才自个儿酸溜溜咕叽一会子,才愿意活动心思,自知话说得越多,错处也越多。方才的高论想是犯了大忌讳,看来今日甭想搁这儿得到好脸色了。与其自讨没趣,倒不如先避一避为好。

这么合计一二,魏才决计走为上策,唯恐一会子私下再见,又吃裘全几通爆毳。这小人坐立难安一阵子,遂借口尿急,脚底抹油,东张西望地溜了。谁曾想一时昏头不辨南北,晕头转向地闯进了专接贵客的花厅,里头已坐着一人,你道这人系谁?

魏才一进此间,满室光华闪了他个措手不及,头晕目眩。待耳聪目明,又不由心神荡漾,垂涎三尺:光他晓得的宝贝,这屋里就有几十来件儿——什么斗大的夜明珠,水头足到流出来的玉如意,还有什么汝窑尔窑的雨过天青千峰翠色等等。更不要说不周山神木劈凿的书架,湘夫人哭过的笔筒,孔明曾小憩的竹席……诸如此类,可谓各路神仙齐备,群英荟萃一堂。那魏才喜欢眼馋得不知如何是好,抓耳挠腮,左顾右盼,恨不得多生百来十几只眼睛看个痛快。也把人生大计忘了,也“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正伸脖子勾背踮脚看呢,一声威喝如石破天惊,唬得他立正直身缩脑袋,连颈子皮儿都叠上三四层的:

“何人!”

原来这屋里先前就有贵客在的,也常来访。因素喜清净就立下了毋须侍奉的规矩,府上主人自是遵照着办了。哪曾想真有不知深浅乱闯一气的呢?偏他与周家无甚深交,还目中无人,只看得见金的玉的。这来客听门帘窸窣即有所警觉,谁知魏才一无所察,只顾自得其乐。连连瞪视,也不过白白酸了眼睛。遇上这等人才,皇帝也让三分为好!无可奈何,他勉强放下身段,委委屈屈开了金口。

一出言提点,果真有效。这呆货可算瞅见活人,乍惊过后,颇觉新鲜。三两眼看下来,又自有一番算记:这爷好大派头!打扮得穷酸样子,土地老儿一样坐个破草席上。小爷还没问他姓甚名谁,他倒劈头盖脸来冲我妆鬼!吓!这里谁不晓得你魏爷?你倒是个生面孔,如此想来……魏才眼珠一转,眯眼将那穷酸从里到外钻研了个遍。情不自禁把眉毛一扬,嘴角一提,自以为已将来客身份摸得精光透亮,只待宰羊分肉了。

“哟!小的没冲撞爷罢?爷受惊了!小的赔不是,请爷宽恕则个。”魏才脑瓜子边绞汁儿,边手舞足蹈地打千作揖拱手抱拳。一套演下来,直教人眼花缭乱,任谁冷不防受此大礼都难得自在。那贵客好赖自持身份,也连连摆手,直道“罢”、“罢”。

还问我系谁?恁快改口管你爷爷叫达达了?好乖孙!看爷速速破了你的金身,有此功劳,不愁赏钱埋不了你魏家门槛,裘全等看菜下饭的也甭想再给我脸色看!思及至此,魏才“蹭”地跪下,俯首叩头三两下膝行至那“贼儿”面前,自下而上挑着眼睛觑他,拱手埋嘴囫囵问道:“小的给爷说个笑话,您赏脸乐呵乐呵算饶过小的,也让咱俩亲近亲近。”

那人皱眉,神色不耐,也猜出两三分这粗俗轻浮的做派非周云何门客所不能有,然犯不着为此大动肝火。固仍坐如磐石,凝神闭气,阖目静思。默许这魏才大耍机灵,喋喋不休一通胡侃:“话说北海一只猴,南洋一只虎,猴妆个人样,虎变个狗样。两个打西市里碰头了,猴要买皮子补鼓,虎要卖皮子买鼓。猴看上了虎的皮,虎看上了猴的鼓。虎说猴的鼓破,猴说虎的眼瞎。虎与猴再分辩了几句,那猴竟应它了,说自己的破鼓还需皮来补。你道这猴怎这样说?”

这人倒觉得这笑话颇有些趣味,刚睁眼问“为何?”那魏才竟虎扑到自己身上,猴也似的一阵乱挠瞎摸,并口出狂言嚷道:

“那猴儿说:‘别我不说破,你还和我充大尾巴狼呢!’嘿嘿!待我找见赃…”

“放肆!”话未说全,忽的一声怒喝平地乍起!只见那裘全打门边儿飞进来了!疾风骤雨般一把薅下正可劲儿作乱的魏才,摁头跪地上“吭”“吭”“吭”连磕几个响头,魏才晕头转向,高撅个屁股伏地上怔神,额上青紫一片也品不出疼的滋味。只听得裘全声如洪钟字字铿锵:

“小的们没规矩不知死,冲撞大人了!大人福德无量功德无限岁寿无穷福禄无双您大人有大量饶这畜生一回,不枉功德一件!”又“吭、吭、吭”几声,间夹粗喘一二,复闻他再道:“这猢狲以为到府上的客都能拔根毫毛赏他呢,呸!没长性的葫芦种子,跪好了!怪腔野调胡乱学来胡乱说,逢人都要卖弄口舌讨赏钱。知道的、好性的,笑一笑给个甜枣,过去就过去了。遇到直来直去的主儿,也不是没被打过。还不改,还爱臊着脸挂人身上讨玉啊金啊圆的方的,阿弥陀佛!羞煞人也……你当你是块香饽饽呢,嗐——还糊地上做甚?快给大人赔不是!”

魏才将将聚神听了小半截他哥儿诚惶诚恐的肺腑之音,倒是模模糊糊知道闯大祸了。正思忖着:我这是撞活佛啦还是怎的?脑后又猛吃几大巴掌,这回竟晓得痛了,“哎呦”“哎呦”滚在地上泥鳅一样滚扭,不忘一叠声急呼:“老爷饶命”“知错知错”“不忘恩德”之类,眼泪鼻涕不知不觉糊了一地。

见此丑态,这客人嫌恶之情更上一层楼。他自看破眼前二人的猴戏,却作另一番考量。百转千回,那人冷冷开口道:“你找见甚么?可是‘赃物’?”

“非也非也!乃是……乃是……”裘全急急辩白,脸青白黄赤什么颜色都齐全了,额上冷汗滚滚而下,跪久了的小腿肚子直打颤,却不妨碍给魏才一脚:“混账!是甚么??!”

魏才捂肚子仰天嘴唇上下翕动,亦冷汗涔涔:

“是……是……啊赃…啊赃……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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