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妈妈在开导犯倔劲的儿子,另一边确是其乐融融。
自从夏家小女儿深深出生到如今已经过了三年,两家人因为各有各的事情,也有许久没能见面了,如今也是久别重逢,有着诸多感慨。
小孩子吃饱后容易犯困,柳叶打量着她们吃的差不多开始打哈欠之后,就把两人带下了桌,合着邓惠一块把三个睡着的小孩搬到床上。那边两个男人喝着小酒聊天,这边两个女人泡好茶,守着几个睡着的孩子,也开始说起了私房话。
“时间可过得真快呀,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那时我看你们在那镇上开了个鞋店,还以为你们就要在那扎根了呢。我看老夏脸上好像有些不自在,他是不是还放不下你们那些基业,但是又拗不过你这个领导?”邓惠开玩笑似的问道。
“我哪有这个能耐啊,那乐安镇是他老夏的地盘,我可不敢做他的主。他确实是想在家附近讨生活,不愿出来,可惜人家不乐意,在逼着他走呢。”柳叶眉毛一扬,倒吐出了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这话是怎么说的,谁有那么大能耐?”邓惠被柳叶的话挑起了兴致,不由得追问起来。
“还能有谁?不就是他那个好弟弟,他们家那个老二,”柳叶嘲讽的说着,“邓姐,这事我从头给你说起吧。”
“从我生下深深,在你家坐完月子之后回去,之后大概过了一年时间,家里也发生了点事,其中最大的就是孩子她太婆婆去了。
“办丧事的时候,你们夫妻两个也来过,那时候我们就在镇上租了个店面,开了一家鞋店。我记得你问我,不是说要回去陪陪老人家,怎么老人最后一段时间反而要搬出去了。
“那时我和你说,家里交了罚款之后,实在是没钱了,家里总要有个营生。好在店面离家里十分钟左右就够了,而且两个孩子也撂不开手,只好让孩子他爸每天都回去看望看望。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我没有说出来,也不大好说。”
柳叶叹了口气,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感觉有一点压力,可是她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夏爱国他家也是临街,他家老爷子眼光长的很,大门两边还盖了两间小屋,可以做临街店铺,这些邓姐你也是见过的。
“我想你心里一定很奇怪,怎么现成的铺子不要别人的房屋呢?其实我和老夏一开始想的也是把他家的堂屋隔一小片地方做工作间。夏爱国在厂里十多年,做鞋的各个程序都是熟的,我们就是打算用一个小屋来卖皮鞋。
“夏家老二在供销社上班,他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个个体户。老三他老婆用另外一间小店开了个小卖店,也没什么话好说。
“一开始事事顺利,老夏到底是厂里面出来的人,技术是过硬的。乡下也没有卖皮鞋的地方,做出来的鞋子,卖的还不错。虽然做鞋就老夏一个,确实累的很,不过,一个月也能挣两钱。”
说到这里,柳叶苦笑了一下,“我每天在家里带两个孩子,那些什么不甘心,想过好日子的愿望啊,全部都没有工夫想了。你曾经劝我,有时间,跟老夏学习学习几个字,有文化总是不吃亏的。
“你的话我是听进去了,可我那时候哪有时间啊,老夏家几兄弟虽然住在一块,却早就分了家,大家都是各自开火。
“因为我生的是女儿,平日里的琐事婆婆半点也没帮过忙,有几回老夏看我实在累得很,就帮我做一下家务,她还要在一边装好人一样对我说,‘老大家的,你有福气呀,要知道在我们家,家务活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你看你两个妯娌,谁不是又管小孩又管男人又管家务的,他们可没你这福分’
“邓姐,我这辈子就栽在‘要强’两个字身上了,听了她这么一说就一发狠心,就把事全干上了。老夏可能是私底下被他妈说过两句,又或者他也觉得那些都是我该干的,从那以后,他也撂开手了。我一个人洗衣做饭晾衣服带孩子打扫卫生,有时候还要看着店面,现在想起来,我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过过来的。
“好不容易深深快周岁,可以开始下地走动,不用再时时刻刻得有人盯着她。我正想着可以稍微舒一口气呢,结果就出了一件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柳叶再次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气愤。
“夏爱国他奶奶那时候老的不成样子了,一个人住在后面的老房子里,家里的小孩都是不让接近的。
“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深深就摸到了她太婆婆的房间里去了,把她带回来后当天晚上她就开始烧了起来。
“一开始老夏就说要送医院,他妈一看,就说是冲撞了,拦着不让送,夏爱国那可真是个大孝子,他妈多说了几回,就不再坚持了。一开始是叫魂,后来又是开始烧衣服,烧纸钱。还是后来我看情况不对,把孩子抢了出来。
“到了医院以后,那医生一看,就说来晚了,也不用去县里,赶紧的直接往市里送吧。
“当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幸亏那时天蒙蒙亮,班车已经开始了。我拿大棉袄包着深深,让夏爱国回家去拿钱,然后就一个人先坐上车到市里去。
“到了市里以后,老夏不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邓姐,你说的有文化不吃亏,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我抱着深深,在市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又不认识字,只能到处问人家儿童医院怎么走,可是市区那么大,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是碰到了好心人,正好骑着三轮车,这才把我们母女两个送过去。”
邓惠听到这里,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问道,“是不是那一回的流感?”
柳叶点点头,“是啊,那次的流感太可怕了,老三家的心雨和深深一般大,就是那次没了,老三媳妇到现在都不敢知道她埋在哪里。总之深深是福大命大,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时候我们一家多难啊,可就是有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自己家里人也要趁火打劫。”
邓惠试探的问道,“是他们家的老二?”
“除了他还能有谁,猪狗不如的东西。”柳叶眼睛里面都在冒火,“那时候我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终于挂到了号,医生检查后说很严重,需要立刻治疗,要我马上缴费。
“我当时身上就随便揣了点钱,哪有钱去交费,深深的病又拖不得,我只好给老夏打电话让他快点带钱,到儿童医院来。
“那时我们进原料用了很大一笔钱,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金,老夏只好到处去筹借。大家都不富裕,老爷子给了一些,老三家自己也要花钱,没办法帮忙。就剩一个老二,想着亲兄弟好开口,结果却被拒绝了。老夏说他那时候很绝望,他的亲戚里面就只有个小叔叔离得近,可他堂弟不成器,把他家败的差不多了,就这样,他想叔叔,也挤出了一百块钱给他。
“后来老三看不下去了,给老夏说‘老大,我带着钱和心雨去医院,你在家里赶紧多跑动,我去医院后先给深深垫上,记得,要尽快。
“进了医院才知道什么是花钱就跟流水一样,我每天都要给老夏打电话,过了一个礼拜吧,老夏终于匆匆的到医院把钱交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老夏脸上憔悴的很,脸色很不好看,就几天时间就好像老了好几岁。
“后来我才知道,老夏跑遍了所有亲戚,我娘家挤出了三百,老夏其他的亲戚总共借给了他两百,大头还是老二出的。
“老二没有把钱借给他哥,而是趁火打劫,两千块把我们的房间给买下来了。后来我听老夏的口风,本来老二叫价是一千块的,老爷子听不下去,要他再加一点,才定的两千块。”
邓惠听到这里,也有些唏嘘,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那一两年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想着想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由得问道。
“怎么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不是说老夏把钱都借遍了吗?怎么没到我家来过?”
柳叶苦笑了一下,“都说是人穷志短,邓姐,你不要怪我说话直,咱们虽然是认了干亲,可毕竟后来走动的少了,亲兄弟尚且是这样子,我们又怎么敢把希望放在你们头上呢。老夏这个人又是个自尊心高爱面子的,还是那回大娘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之后他就不愿意求到你们面前了。”
说到这里,柳叶也有些意兴阑珊,“总之深深出院后我们一家子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夏家,左右一合计,干脆租了一对老人家的房子,他们家楼下是两个店面,镇上人多些,生意也有些挣头。
“在之后,又是老二那个畜生了,供销社关门了,他也没了岗位,他游手好闲的过了一段日子,看我们生意还算红火,就盯上了他哥。
“他套了爱国的话,也去进了货,开了一家鞋店。这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又有老夏他妈,我那婆婆,为着老二家的两个大孙子,老让爱国让着他弟。夏爱国这个大孝子啊,我和他说到城里生活,他说我爱享受,看不起他家。现在他妈让他让着他弟,仔细想想,除了这个县城,我们也不知道要在哪里能落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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