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站在天桥上，视线穿过无数的高楼大厦与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望向更远的天空，还算是晴朗的夜晚，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川流不息的车辆在脚下奔驰着，用手扶着眼镜站在栏杆旁发着呆……

“今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啊……”我不禁喃喃，学习生活近五年的地方多少有点恋恋不舍呢，不过毕业后即使去往其它地方我也想能就这样普普通通地平静生活下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身后莫名“噗通”的一声，下意识地回过头张望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的踪影，眼睛便停留在天桥下不远处已歇业商店门口弹吉他的卖唱小哥身上。

“要是我也可以那样一直努力下去就好了啊”这样牢骚一句，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其它特殊的理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副样子，总是拿不出干劲的我，经常被老师或是家长教训“只要你肯做就可以做到的啊，为什么不去尝试努力一下！”的原因，只是我单纯的觉得“麻烦”而没有兴趣去做罢了，说到底兴趣也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况且是像我这种最怕麻烦而且又慵懒的家伙，平静的日常生活才最适合我。

拖着行李箱准备转身离开，迈开步子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低头发现了……

“什么玩意……”背着背包的我艰难地弯腰捡起，“是一份卷起捆好的羊皮卷轴吗？”不过以我眼前的实物与当前的理解只能这样称呼了，不过像这种古董一类的古怪玩意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大街上？莫非是刚才听到的那“噗通”一声，但是并没有目击到它的失主啊……

端详了有好一会，光是看外表就知道这东西一点都不普通，该是去交给警察叔叔呢还是……说着我打开了这张羊皮卷，果然还是好奇心作祟啊，说不定我也能找到失主的信息呢。

但是……羊皮卷上只有一句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话，虽然只有一行字却写在整张羊皮卷的正中央，“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啊。”即使是看不懂的文字可这工整的字迹可以说很漂亮了。之后又反反复复查看着这羊皮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直到……我用手轻抚了一下那行字迹……

四周的世界突然变得寂静，仿佛置身于一个真空无声的空间，方才汽车的鸣笛声与风声完全泯灭。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至下颌，手绷着那羊皮卷也开始微微颤抖，我在感觉害怕……眼皮稍稍一抬观察一下四周，“时间……停……止……了？”惊愕的我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远处的建筑与公路开始像玻璃破碎一样发生着变化，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附近的行人周围的树木也开始依次破碎，就像是在梦中的情景一样，黑暗开始将我围困，最终支撑着我的天桥也分崩离析，我就这样直直地陷落下去，手中的羊皮卷被我松开，身体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但这不过是徒劳，眼镜斜在鼻梁上的我，大张着嘴想要喊出些什么，声带却因为恐惧停止了工作，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由黑暗将我完全吞噬……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意识慢慢恢复了，我清楚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摆脱黑暗，呼吸也逐渐平复，应该说体会到自己还拥有呼吸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我能感觉到炎热，那种三伏天还穿着棉袄的炎热，但是和身处的环境无关，周遭的寒意却刺激着我的每一寸皮肤，那种渗透心脏的寒冷……让我产生了“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的感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动物冬眠的感受？应该不是，更像是登山队员在挑战珠穆朗玛峰的半途中因为寒冷逐渐失去行动能力而丧生的情况，这么说我会死吗？不对，现在这种情况下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清楚，毕竟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感觉好难受，想要确认自己的状况就必须睁开眼睛啊……可是总感觉好麻烦……

“喂！既然醒了就别给我装死啊你！”

女孩子的声音？是陌生的人，这么说我是在医院……吗？

拿出力气睁开眼睛，从眩晕中慢慢适应着，基本恢复视力后眼前的景象使我目瞪口呆……

血色的天空透不过一丝光亮，四周突兀的岩石令人胆寒，周遭像小溪一般流淌着的岩浆刷新着我的人生观……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鬼地方按照这幅场景描绘的话，该不会就是……

“欢迎来到地狱。”

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寻着刚刚那女孩的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慵懒地趴在距我前方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我自知我现在是一副几乎石化的表情，大脑中一片混乱，想要动身却发现自己目前的状态竟然是被捆绑在一张石椅上，于是摆出一副更委屈的表情看着那个女孩，这样子不就像是在审讯一样吗……更何况这还是在地狱，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你……是谁，说是地狱……又是什么意思？”我竭尽全力掩盖着自己的不安与恐惧，让五脏六腑不再颤抖而发出正常的声音……

对面赖在“审讯席”玩着头发的少女慵懒地望着这边，光是看她那张百无聊赖的脸就很火大，虽然长长的卷曲金发和脸蛋看起来都很可爱就是了……或许是托她的福，害怕的情绪渐渐被好奇心所取代。

“年轻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吗？如字面意思在地狱即是说汝已经不在人世。”少女微微挑起了眉毛。

“在……地狱，我已经……”

“嗯……吾辈名为贝利尔，是堕天使，现在在地狱监督并引导你签署契约，就这么简单。”

“……”真是令人崩溃的简洁，想要得知当前的状况还真不容易。她刚刚说自己是贝利尔，我记得没错的话原本是实力极强的上位天使，因为“懒惰”之罪被放逐地狱的堕天使，那应该叫“惰天使”吧，但是我现在正和这样的家伙面对面坐着，我该吐槽她少女的外表还是该说我这样一个家伙由懒惰原罪来审判是讽刺吗……如果那样说我岂不就是懒死的……

“姑且就算你是堕天使贝利尔，那契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什么姑且就算，你的意思是不相信吗？”贝利尔一扫先前废柴的面目，生气似的拍桌子跳了起来，看来她很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被承认啊，真是小孩子气的家伙。

“但是……就算是我死了，难道不应该是去天堂吗？”

“天堂员满，所以你只能来这了。”贝利尔将胳膊抱在平坦的胸前撇过脑袋。明显是在糊弄我……

这扯淡的理由谁会信……话说她这是在赌气吗，好歹原本是个天使，就算现在是堕天使也该有点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那……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你拿起那份契约书之后便判定你摔下天桥身亡。”

原来在天桥上坠落的那段诡异记忆并非全都是幻觉，这么看来那份羊皮卷还真是不得了的东西，贝利尔口中所谓的契约书……

“凭什么盯上我啊？！”几乎是喊出来的，并不想承认已死的现实亦或是这种奇怪的事情被我撞上的不满……都使我开始变得有点懊恼了。

“因为需要，这是安排，是你没办法摆脱的。”

“是想说我死定了这回事吗？”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届魔王失去了所有力量后魔界与人间界的平衡被打破了，所以以魔王的契约书为索引，被选中的你将成为魔王代理来填补平衡漏洞。”

出现了，魔王这种称呼，总觉得事情开始变得麻烦了……“那么，魔王什么的怎么会失去全部力量？”

“因为魔王用全部的力量书写了那份契约书啊。”

“妈的智障。”这分明就是在逗我，“既然你们不想世界平衡被打破，为什么魔王又要耗尽全部力量来写那种无聊的契约书啊？就算是要找新的魔王不是还有路西法他们吗？”

“居然知道路西法啊，本来审判是他的工作，可惜你却非同小可啊，所以就由本小姐来出面一下下。这里说明一点，地狱与魔界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哦，地狱与天堂只是单纯地作为监管而不会轻易插手魔界与人界的琐事，但是像魔王罢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可以根据魔王的契约书找到你这个代理已经算是万幸了，所以由地狱方特来给予你引导……尤其是本大人来了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听起来巨麻烦啊，“我可以拒绝吗？”

“拒绝的话也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毕竟汝在那边的世界是已亡故的身躯，或者准备好下地狱吧。”

看来是跑不掉了……

“呼……好吧，签了那份契约书就可以了是吧，那拜托拿过来吧，这椅子坐着一点都不舒服啊。”

“就算你是魔王选中之人，哪有让地狱的极权者向一个人类屈服的道理，你自己过来写啊。”

“让我坐这么难受的椅子还要一直绑着我听你一直废话，你倒是拿过来表示一下地狱的诚意啊。”

“嘁”贝利尔咂了一下，随着打了一个响指，束缚着我荆棘瞬间化作黑雾消散，“现在可以了吧，快点过来把手续办了。”她一手托着腮帮子一边不满地望着我。

这可恶的小鬼真讨厌，“我可是被你强行带来这个世界的啊！你用点诚意拿过来会死啊？”

“那也不只是我一个堕天使说了算的啊，还不是你捡起了契约书的错，你自己过来取会死啊？”

“你拿过来会死啊？”

“你自己取会死啊？”

…………

只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人僵持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不再争吵，又开始了沉默的持久战……

我率先打破沉默，“喂，我说折中一下，两个人一起走，在中间汇合怎么样，你也不想一直这样耗着完不成工作吧？”

“唔……嗯。”算是答应了吧。

两个人离开座位，没了那张巨大石桌的掩盖，贝利尔穿着的黑色洛丽塔看起来很合适嘛，小小的一只离我越来越近，想不到金发一直到了她近乎脚腕的地步，自然卷随迈着的小步子一弹一弹的，除了表情很糟糕以外可以说是非常可爱的美少女了……

相距一步站定，细细看贝利尔白皙的脸庞，赤色的眼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证明，小小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因为闹别扭嘟起的脸颊……好像一个等身大的手办，要是能搬回家就好了，当做地狱的纪念品也不错。

“看什么呢，萝莉控真恶心”贝利尔仰着脸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瞎……瞎说什么呢你，把东……东西拿出来啊……”我回过神为了掩饰事实嘟囔着问。

“嗯？”贝利尔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再抬起头望望我，表情瞬间软了下来尴尬地笑着，“嘿嘿……”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笨蛋，作为堕天使，地狱的极权者，原本还算天界的上位天使，一想到竟然是这种货色，我顿时感觉这个世界迟早要完蛋，怪不得原本的魔王都要“罢工”……

我看向贝利尔落在那张桌子上的羊皮纸，懒得数落她了，叹了口气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对面继续蹒跚……

只是几步路的距离都累的够呛，是身处地狱的缘故吗，面对石桌上那张眼熟的羊皮卷，感觉有点头晕……“你还愣着干嘛呢，在地狱还能这么悠哉悠哉，长时间待着灵魂力可是会流逝的。”贝利尔不知什么时候从现在我的身旁不紧不慢的说着。

…………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我转过身用手捏住贝利尔的脸颊几乎冲她吼了出来。

“哩嘟似魔望带离落环犄角森沫啊？”(你都是魔王代理了还计较什么啊？)贝利尔被我扯着脸蛋嘴里发出口齿不清的奇怪声音，“晃楷唔，瞳洗了！”(放开我，疼死了！)贝利尔用双手拍打着我的手腕。

我松开手，贝利尔揉着微微泛红的脸，吸了一下鼻子把眼角噙出的泪花憋了回去，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嘛，这样的家伙居然是堕天使还真是不可思议。

随后贝利尔将左手托到正在发呆的我都面前，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漆黑的迷雾凝聚在手心出现了一支笔，不过并不是我认识里的钢笔铅笔中性笔，而是是一支……鹅毛笔。

黑色的羽毛笔浮在贝利尔小巧的手中，让我惊叹不已，或许是发现我眼睛都发直了，贝利尔便将笔一下子抛在了我脸上，我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捧住，看起来这么高大上的东西可别不小心弄坏了……

“你就这么喜欢发呆的吗？好好看看契约啊。”

“不是，只是刚刚的魔术表演有点吓了一跳，哈哈……”

“哈？你个呆子居然把如此浅显易懂的魔法当成是魔术表演，真是没见识……”贝利尔眉毛一挑一挑地嘲讽到。

“……”拜托，只要是个正常人见识过魔法才有鬼了，她这种性格还真是叫人吃不消。

算了，先暂时忍一忍，毕竟地狱可是在人家的地盘，再无端生什么是非惹出麻烦可不是我的作风，撇了一眼不远处咕嘟咕嘟冒泡的岩浆，我乖乖地面向石桌上为我准备好的“契约书”……

还是那张原来的羊皮卷，现在看却是和在天桥上那时不同的感觉，原本完全陌生的文字，现在却能看得懂！就好像长时间盯着某一个字看，会产生一种“这个字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的错觉，而这种感觉此时反过来话正被我所经历着，讨厌的违和感，不过渐渐习惯也多少好受点了。

“以魔界之王的名义，赐予天选之人奇迹。”虽然现在勉强能看得懂，但是根本不明所以啊这句话，我用羽毛笔搔着耳鬓的头发，转过头一脸无助地望着身旁的贝利尔。

贝利尔此时正坐在石桌上啪嗒啪嗒晃着双腿仰着脑袋不知在发什么呆，这家伙怎么还好意思说我爱发呆啊。随着她双脚摆动的幅度，洛丽塔裙一摇一摇的，露出黑丝的玉足……(萝莉控真可怕)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扶着眼镜慌忙转移开视线“喂喂……这契约到底什么意思啊……看不懂啊！”

贝利尔回过神，一脸没睡醒的表情，好像是我打扰了她发呆一样，殃殃地看着我，“魔王的全部力量就是如此，八成还借用了天界的权限，被选中的人将愿望写在契约上，相应的在这个世界就会得以实现，契约也因此而成立，或者说是交易也不为过，坑一个契约者过来这边可不容易啊，所以以这种平衡力量的方式给予补偿，魔王失踪也得好好调查一下才是，天界那帮家伙到底怎么打算的，到底有没有认真工作啊，害得我现在这么麻烦……”贝利尔变得开始自言自语。

“……”我是被坑过来的……这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可恶的家伙，我真的都快哭出来了，面对这羊皮卷皱着眉头思考究竟该如何是好。

实现愿望……吗，已经完全脱离曾经日常生活的我，被这混沌的世界选为魔王代理，这样的补偿到底值不值得……等等，只要写在契约上就可以实现的愿望……但是并没有其它限制啊，这算是他们的失误？如果面前有面镜子的话，估计就可以看得到自己的嘴几乎咧到耳朵根那贪得无厌狞笑的表情了。

我开始着手书写，既然在原来的世界死了的话，首先第一条“长生不死，不朽不灭”就是必须的了，如果说那边的世界是魔法的世界，那么“魔力无限，魔法精通”也不过分吧……

虽然整张契约上除了原有的那句话几乎就是空白，但是我依旧将字迹写得极其小，毕竟还可以写很多东西呢，就这样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羊皮卷，望着自己从前应付考试而练就的作弊字迹，心满意足地递给了旁边候着的贝利尔。

贝利尔还在发呆的样子下接过了我手中的东西，连看都不看一下，从坐着的桌子上跳下，打着哈欠开始念些什么东西，这样口齿不清地念真的可以吗……

语毕，贝利尔将契约往上一抛，在空中便化作一团火焰灰飞烟灭了，飘落的灰尘忍不住让我咳嗽，“咳咳咳……”

“那么，契约成立，作为魔王(代理)加油吧。”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贝利尔轻轻一跃已飞向空中，一展四翼的漆黑羽翼，在血色天空中那优雅的身姿，一脸坏笑地低头看着我，我也抬头呆呆地望着她，这就是堕天使吗，虽然还是个装模作样的小鬼……

轰隆隆隆……大地开始震颤，远处的岩浆也开始翻腾，打断了我的碎碎念，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这是……什么？”我有点慌了，莫非身处地狱还要再遭什么灾厄？

“为你献上。”是贝利尔，语气很平静的，双手合在平坦的胸前，除去她那一脸恶魔般的笑容，说不定我还能安心一点点……

脚下的岩石开始崩塌，仿佛在天桥上那般荒谬，我再一次地陷落，刚刚还在签署契约的场所，转眼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天坑一样的景色。下坠……下坠……地狱分楼层的话，这是要去十八层的节奏啊……

贝利尔那讨厌的表情任然浮现在眼前，下坠过程中那种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的感觉，之前连过山车都不敢去尝试的我，现在竟然遭受这种虐待，要折寿啊……我的思维开始渐渐停止，从前经历过的一切像走马灯在眼前浮现，不是已经死了吗……一天之内经历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视线远去……

“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