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欢低声弓腰在刘珩身侧低声说了什么,被刘珩抬手制止了,只能再次退居一侧。
尉迟静赶忙转过身,俯身抱住刘湘,一边轻声哄。
“你是不是在睡觉么?怎么跑下来了,快回马车里,你刚睡醒还穿的少可别感染了风寒,听母亲的话,先回车上等好吗?”
刘湘刚刚惊醒,眼眶就是湿的,她看着母亲憔悴悲伤的脸,语气小心:“我只是做噩梦了,很害怕,母亲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是是绝对不会丢下我的孩儿的。”尉迟静抱住刘湘,语气哽咽。
虽是春季,却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黄色的枯草还未退却,蔓延在整片大地,这时候的刘湘还是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幼童,不懂什么是危险,也不懂什么是怀疑,更不懂得揣度人心。
“母亲不要赶路了么?”刘湘抬起头,迷蒙的张开眼感受到一片绮丽的火光,而在火光下,她看到了刘珩。
儿时的她从树下跑出来,一转头撞入他的怀里。
一见难忘。
红梅遮盖了王府的红色围墙,那红梅却亮的遮眼,蟠螭灯灼亮,正如今天的火光,
只是,与那时他眼中的惊讶与温柔不同的是,他的眼中多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三叔?”她试探着,开口。
母亲在微微颤抖,像是在老虎利爪下颤抖的猎物,母亲在害怕?
刘湘看到很多身着飞鱼服的人,是皇爷爷的仪仗队,是在刘姓皇室脚下的奴才,不过,他们今天的眼光太过赤裸。刘湘努力忽略心中的不适之感。
“湘儿!”刘珩开口,语气温柔,他解下自己的袍子,走了过来给刘湘系上。
“怎么出来了?要是感染风寒了可怎么办?”
刘珩这么说着从尉迟静的手中接过刘湘,将她抱在怀里。
刚才凝滞的空气,仿佛在刘珩开口的一瞬间又开始流动起来。
“三叔怎么会来?”刘珩的怀里温暖极了,刘湘伸出手勾住刘珩的脖子,绛紫色的绸缎冰凉,却又格外舒滑。
沉香与檀香混合在一起,格外舒缓了刘湘紧绷的神经。
“当然是来见你的。”刘珩回答。他一笑,眼角像月牙似的微微弯了起来。
刘珩道:“三叔送你回誉王府可好?”
刘湘正伸出手指轻触刘珩的睫毛,一边蒋欢和妆百侞露出了仿佛看见了极为不可思议事情的表情。
刘湘露出极为为难的表情:“那母亲呢?她一个人?”
“她,还有事。”刘珩将目光转向尉迟静,眼眸沉静:“是去祭拜鄂国公顺便拜访尉迟夫人吧。”
尉迟静,生生倒退一步。
刘珩没再看她:“这次的事情就算了,皇嫂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珩抱着不明所以的刘湘上了他的马车,马车驶向的是长安的景曜门。
随着刘珩的马车走的还有那些数以千计的锦衣卫。蒋欢与妆百侞虽然有话要说,但也知道这是王爷的决定,便也下下令东厂镇府司一干人等全数撤去。
这场关系蜀国的一场大事也如此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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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蜀国上下。
这件事,只有刘湘一人并不知道。
此时,刘湘枕在刘珩的腿上,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刘珩慢慢抚着刘湘的发,刘湘抓住他的袖口,鼻腔中都是格外让人安宁的气息。
“怎么不困了?”刘珩将刘湘发上的宝钿攒好,轻声哄她。
“三叔有事情瞒我吗?”刘湘缓缓开口。
刘珩的手顿了一下:“你怎么这样问?”
刘湘继续说:“因为今天很奇怪啊,不管母亲还是三叔。”
刘湘直起身,看向刘珩的眼睛。
“若是三叔知道,就告诉我好了!”
也许只是一瞬间,刘珩的眼中闪过疼惜温柔的情感。
“湘儿,你还小,时间还有很多,而很多人是不能一直陪伴你的,你得适应自己一个人,也要不要这么毫无防备,很多事情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像我的外祖父那样么?”刘湘眼中的痛楚无法遮掩。
那是水一样的眼睛,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刘珩的眼中。他看得懂她所有的情绪,一触到底。
刘珩望着她的眼,那是幼童的眼,是不属于皇家不属于世间的任何一种经营算计。
她……不该出身皇家。
刘湘抓住刘珩的衣襟,将呜咽声淹没起来,声音凄厉。
“我不要!我要成为能保护你们的人,不论是母亲还是三叔,我一定要保护你们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你……要保护我?”
外面刘珩的声音是如此的轻。
刘湘大声道:“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刘珩眼中尽是错愕,他是声音很轻,淹没在车轮声中。
“我……是否错了呢?”
这句话,刘湘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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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刘湘曾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从上而下的俯视皑皑的群山。后来的她想了很多事,很多关于过去的事,但每当想起那晚的事情却总感觉揪住心头。
如此难受,如此……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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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傍晚了,行色疲惫,还是嬷嬷一路扶着母亲回了主屋。刘湘不知道母亲到底瞒着什么,而父亲誉王是站在王府门口等的,刘湘从未见过父亲发了这么大的火——他的眉眼中尽是厌烦与怒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府中的人不敢与刘湘对视,形色急促。母亲更是少让刘湘去二娘那里了,招她在自己房间里侍弄花草与鸟儿。
鸟笼里有牡丹鹦鹉,红嘴相思鸟还有红腹锦鸡等数不清种类的名贵鸟儿,因为父亲不喜,母亲便单独辟了屋子来放这些鸟儿。
但即使是这样,父亲在不知何时,便很少来母亲房间了。
府中多有议论却被二娘一手压下,但是娘亲与父亲手挽着手且笑嫣嫣的日子恍然间已经很久。
刘湘问过,那时母亲双目深远,语气寂寥。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爱着你时,你便是什么都是好的;他不爱你时,你便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湘儿,你要试着坚强,任谁都无法将你打倒。”
我不懂,人的感情会如此脆弱。父亲与母亲也愈发疏远。
母亲懦弱,所以她对她丈夫处处迁就忍让。她不会处世,便让二娘管理府中事物,让我听二娘的研习六经。
她常说:
“母亲这一生最为钦佩的便是你二娘,她不是宫中娇贵明艳的花朵,只要少了什么便会枯萎,她更像是在寒风中摇曳的红梅,那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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