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一惊连忙看过去,那是她此生都不会忘却的画面。
她看到母亲摔倒在地上,因为惊慌失措将桌上茶壶茶盏,漆核食盘一并扫落在地,叮当作响洁白的瓷片和像极了晶莹的细雪,桌子倒了……
母亲仰躺在地上,坠马鬓散开,金钗玉搔头从发间落下,黑色的青丝铺落在菱格的方砖上,她的唇是红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而她的脖子上有两双手。
一双手是父亲的,他在她上方紧紧扼住她的喉咙。一双手是母亲的,她正在全力掰开父亲的手。
刘湘看到父亲龙袍上被母亲扯出褶子,也看到父亲金龙冠倾斜闪烁着不详又冰冷的光芒。
“好啊!你这贱妇,你即不喜我便也不要活着了!我不妨告诉你,父皇早就对你父亲极为忌讳了。你那父亲孤傲自大!仗着帮助父皇登上皇位便有居功之心!前几年是边关吃紧,父皇不得不留你家,还让我娶了你以示安抚之心!”
刘裕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刘湘被那场景骇然的说不出话来,她手指移到自己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她想推开门进去,却感觉被人一下抓住手,一下捂住嘴。
尉迟静被掐的苍白面色浮出一片血红来,她知道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下了杀心,她用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厉声喝道:
“不过是反臣出身的刘家,世代谋逆的三姓家奴!
我睁眼看着!我看你刘家手足相残!我看你刘裕功败垂成!”
而刘裕先是被那眼中无尽的恨意,震慑的煞白了脸,随即他低下头,咬牙切齿的回击:
“我不妨告诉你吧,你不死,我想必会用刘湘拉拢朝中势力,你一死,父皇便会将刘湘送到皇陵,此生是不会妄想再踏出一步了,尉迟静,你即辱我,就要知道你女儿会有什么下场!”
这句话是尉迟静哪怕死了也放不下的事情,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但是因为刘裕这一句话她挣扎着要起来。
我还不能死,
刘湘还未及笄,我要是死了,我要是死了!
我的孩儿身为一个被刘姓皇族的弃子,会又怎样的下场啊!
“刘裕!虎毒不食子啊!你……这样狼心狗肺!我……杀了你!”
尉迟静挣扎着要起来,后背弓起,挣扎中在刘裕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刘裕被尉迟静眼中突然**的生机惊骇住,连脸上一痛都被生生忽略了。
然而这一下挣扎已经生生用尽了尉迟静所有的生机,力气徒然一松,她张大双眼倒落在地上。
死不瞑目。
刘裕杀了人,便脱了力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前便是结发妻子的尸首,脖颈上面手掌印清晰可见。
这时候他才回了神,手上一抹尽是脸上伤口流出的血迹。
刘湘嘴里呜咽着,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泪水冰凉的流了满脸颊。
赫然一声,正堂的木门被人一手推开,那手苍白且纤细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
伴随着推门的声音,刘裕回头,紧接着神色一松。
“你来了。”
来的人就是曾令刘湘唯恐避而不及的公孙子仪,他穿着白色的竹纹罗,如此飘逸的料子,但趁着他是说不出的漂亮妖异面孔却让人看着渗人。
面对屋内让人脊椎骨发凉的惨剧,公孙子仪丝毫未变他的笑容。
他笑着,嘲讽着仿佛在看着戏台上吱吱呀呀的惨剧。
他开口,嘴里的扭曲变音如同戏子让人恶寒的腔调。
“阿拉阿拉,这下怎么办才好呢?没想到王爷您这么沉不住气,这下,小生帮您处理还要费一番功夫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查看尉迟静的尸体,不时还啧啧两下。
刘裕连忙狼狈的爬起来撇开头,完全不看尉迟敬德尸身。
“总归是没用的,只是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公孙子仪瞥了一眼尉迟静,神色妖异也不知想着什么,他拖长了调子说:“这个嘛,随便找个由头……”
这时他神色一凌,看向刘湘所藏的方向。刘湘被捂住嘴,挣扎得厉害,刚才是因为刘裕刚杀尉迟静心境不稳没有察觉,而那公孙子仪便一下便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王爷,看来您这里还藏着兔子,还是等我先处理这个再来和您讨论别的事情吧。”
刘湘只看见那公孙子仪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刘湘的父亲都能生生将她的结发妻子生生扼死,更何况是目睹一切的她呢?刘湘这样想着,睁大双眼狠狠的盯着公孙子仪过来的身影,像幼虎一样挣扎着想要咬死什么。
公孙子仪的脚步是缓慢的,优雅从容的仿佛在观看一只困居牢中的幼兽。
这时捂住她口的人低声开口道:“郡主,我一松开你你就往竹林里跑,不要发声,不要回头!”
这个声音急促又故作镇定,是柳嬷嬷的?
还未等刘湘细想,那手一松,刘湘下意识掉头便跑,她从没跑的这么快过,像是为了摆脱身后的噩梦般。
这一定是梦的,不然怎么会如此荒谬呢?
在她身后,公孙子仪微微低下头看到手拿花盆冲向他的老嬷嬷,厌恶的抬了抬下巴,动了动手指。
那嬷嬷的眉心出现一个圆形的空洞,而造成一切的凶器穿过她的脑髓撞到门柱上。
那是一根银筷子。
嬷嬷动了动嘴,像是要说出什么,但最终像一座山一样轰然倒落在地上。
公孙子仪迈过地上的尸体,望向刘湘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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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湘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竹林里漆黑一片,辨不明方向,磕磕绊绊几次,她摔倒又起来,但是没有痛感似的毫不停歇的往前方跑去。
这时,前方有亮光。
是凝露院的手灯的光芒,东葵提着灯走进了,发现了刘湘坐在一个极为高耸的竹子下方低着头。
刘湘是累极了。
东葵离近了一看,看到刘湘手上有砂石摩擦的伤痕,一只鞋丢了,而她的面色苍白。
东葵从未见过郡主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凑近了扶起刘湘触手的肌肤上面有一层冰冷的薄汗。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刘湘没说话,只是眼神直直的,东葵连忙扶她起来,因为低下头便在视线里看到一双鞋。
随即脖颈被人握住一手提了起来,那个人是府中女子最为害怕的公孙子仪,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一朵含着剧毒汁水的美丽花儿。
随着骨头的一声作响,东葵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湘缓缓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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