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猫眼往外看，许愿只能看见冷冥有些焦急的模样。

她打开门，目光却直直撞另外一个站在冷冥身侧的男人。

“你怎么过来了？”

许愿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这个时间在公寓外看见冷秦？

男人那样苍白的脸色，唇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都是藏不住的虚弱，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冷冥身。

冷冥有些焦急，“先别说那么多了，扶老大进去再说吧。”

他好像虚弱的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人躺在床，明明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那双漆黑如墨色的眼眸却始终盯着许愿。

后者皱了皱眉，抓着冷冥问，“他现在的情况医生允许出院吗？”

自然是不许的。

冷冥摇摇头，哪怕一直被冷秦瞪也依旧一股脑说了出来。

“是老大非要过来找你，嫂子你赶紧劝劝他，这样真的不行……”

他还没说完，这边许愿已经转身，这么站在床边。

她看着男人那张几乎没有血色脸，忽然气急败坏掀开被子，“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回应她的是冷秦一连串的咳嗽声。

许愿捏紧手掌，强忍着要将他抓起来的冲动。

“你不肯来找我，只能我过来……”

他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好像，好像压根没什么大不了。

可许愿才刚刚看过他的病历，那样的伤怎么可能离开医院！

许愿深吸一口气强行忍耐下来，勉强扯开一抹笑，“你起来现在回医院去。”

冷冥在旁边跟着帮腔，“对啊老大，你想苦肉计也好打苦情牌也罢，可人得在啊，要是人没了嫂子岂不是要守寡……”

两人都瞪了他一眼。

许愿抓着那只压根没有力气的手，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几乎是要哭的模样。

“你陪我么？”

他一贯的惜字如金，又或者是因为说这几个字已经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许愿咬紧唇，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扣着男人的手腕。

冷秦却抓着被子，那张女人还要好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将目光移开，“你在哪我在哪。”

冷冥在一旁瑟瑟发抖，他一直在偷偷联系医生，可没法子，自己一个人压根搞不定老大，现下有嫂子在，应该大概可以搞定吧？

那边，许愿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委屈，用力甩开手。

“你非要逼我对吗？”

冷秦紧抿的薄唇缓缓掀开，吐出沉沉的一个字，“对。”

他是在逼她，逼她正视他的存在，逼她跟他对话，逼她面对心里的感情。

许愿咬紧唇，双手握成拳，要不是看在他伤重的份，是真想一拳打下去的，便忽然轻轻浅浅的开口，“如果我不去呢。”

“没关系。”

许愿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谁不知道他离开医院肯定会死。

可现下男人云淡风轻的，好像完全不在乎？他是真的无所谓自己会不会死？还是……是以死相逼？

许愿知道，自己从来都看不透他，但她知道他有多疯狂。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秦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她想给他倒水，可好像没有用。

敞开的衣服下都是纱布，浅色的病号服忽然开始出现一片艳红……

许愿惊在那。

“伤口出血了……”

“快，回医院，马！”

冷冥立刻过来扶人，可手还被冷秦按住，男人那样阴鸷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即便伤成这样也还非要开口，“我说了哪也不去！”

可血一点点往外渗。

许愿整个人都懵了，眼圈泛红，要不是还必须保持冷静，她大概会直接哭出来。

执行任务这么多年她见过生见过死，见过这还要重的伤，甚至自己也曾九死一生过，可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惊慌。

所有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我陪你，你住多久院我陪你多久直接你痊愈为止……所以，可以回医院了吗？”

冷秦一直拽着的手这才松开，目光紧紧凝着她，“好。”

她答应了。

他似是脱力，直接晕了过去。

答应了好。

冷秦一直知道，这女人性子太倔，认定了的事不会改，而他伤她太深，若是没有暴力的措施将她逼出来，大概她会将自己关在乌龟壳里，再也不想面对他。

这是冷秦不能容忍的。

他爱她，从头到尾从生到死只爱这么一个人，所有的懊恼和后悔都只能靠现在的补偿，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

冷秦自认做不到，所以卑鄙卑鄙吧，让她恨他讨厌他，也被她驱逐出心里要好。

……

急诊室一片混乱，医生破口大骂。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不想活为什么还要送来医院……”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推着人往急救室里走。

红灯亮起，许愿整个人脱力一般跌在那。

“嫂子，你没事吧？”

冷冥扶着她坐在椅子，“你注意身体，不然老大好了发现你生病，肯定饶不了我。”

走廊安安静静的。

许愿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红灯，“他会没事吗？”

“会的！老大所有的意志力来源都是嫂子你，既然你都答应了会陪着他，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主要是自家老大实在太了解，冷冥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信心，“不过嫂子，待会老大出来了醒了，你真的忍忍他吧，当是为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要是老大出事下边铁定会乱成一锅粥。我知道老大对不住你，我们也没立场求你原谅他，但现在当看在他受伤的份，发挥你的爱心耐心、稍微忍一下下？”

许愿没有回应他。

冷冥不知道她这样的面无表情是算答应还是不答应，总之该说的都说了，他口拙许多东西想表达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但总归嫂子愿意来医院陪护，也算是有进步吧。

……

冷秦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外头是浅浅的日光，照进屋子里便染了些晕黄晕黄的颜色。

他睁开眼，全身下都仿佛压了一块巨石难以动弹，只勉强移动了下手。

身侧有人。

冷秦垂眸，瞧见那个趴在床边的人。

是她。

即便趴着，冷秦依旧能一眼认出来，从他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只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

很软，很舒服。

许是这些碰触惊醒了许愿。

她缓缓抬起头，发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你醒了。”

许愿惊呼一声没有犹豫的起身，乒乒乓乓一阵响还碰倒了椅子，却终于按到了铃。

医生很快赶到，许愿一直捏着手站在角落里，“他情况怎么样？”

“醒了算过了危险期，好好休养这次如果再离开医院，神仙也救不了你。”

许是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医生语气也不太好。

但从头到尾冷秦都不曾理会过，一直等到医生护士统统离开，才抬起头看着冷冥。

“你也出去。”

冷冥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神，再看看许愿一脸的委屈，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去买吃的。”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屋子里便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冷秦皱了皱眉，轻声咳嗽，开口时嗓音沙哑的不像话，“过来。”

他叫她。

许愿也不知怎么了竟也听话，乖乖走到床边。

“坐下。”

他一个命令她一个动作，虽然僵硬却足够温暖。

直到人拉开椅子坐在床边，冷秦才终于伸出手，掌心摊开向，要她握着。

许愿这时终于将目光移开，显然不太乐意，“要喝水吗？”

她作势倒水，玻璃杯刚握在手里，听见男人嘶哑的音，“为什么哭。”

许愿惊了下，脸的不自然很快被冰冷掩盖住，顺势将温水倒，“我没哭，你还不值得我为你哭。”

“撒谎。”

眼睛红肿的那样明显，人看起来也很憔悴。

许是昨晚守着他一夜没睡，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冷秦看着她将水杯递过来，轻咳嗽了两声，眸微扬起，“我起不来。”

言下之意要她喂。

许愿“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得寸进尺！不喝算了。”

她大概是生气了。

可冷秦很喜欢她这样，生气也好发怒也罢，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小女孩。

若是一直像刚刚那样板着脸不言不语的，他还真不知如何对付。

便“啊”的一声捂着伤口处，满脸痛苦状。

许愿原背对着他，听见他喊痛下意识回过头，第二秒便直奔过来，小脸都是慌张，“哪里痛怎么会痛呢？伤口都包扎好了……我叫医生你忍忍。”

她想按铃，可冷秦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

一时间急的不行，又跺脚又慌，胡乱的叫他松开。

“赶紧松手我叫医生啊，要是再出问题怎么办……你快松手！”

“不。”冷秦扬起黑眸看着她，格外平静。

饶是许愿反应迟钝这会也看出来他是装的，可一下子缓不过来，手还被他握着，这么定定僵在那。

“你骗我……”

冷秦看着她的目光格外认真，喉结跟着滚动了下，声音仿佛在喉咙里摩挲了很久很久，再次问同意的问题。

“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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