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觉得咱们去城里开一家酒楼，肯定生意火爆。将来你上了战场升了官要养手底下一大帮人，咱们得想些办法增加府中进项才行，否则迟早坐吃山空。”宝音觉着她有必要考虑考虑开个金手指，拓展一下财路，将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份助力。

“打了胜仗自然会有丰富的战利品，不用担心。”多尔衮不以为意，每次战争掠夺来的财物就够养活每个旗主手下的兵了，以战养战，历来如此。

听着多尔衮理所当然的语气，宝音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秀眉微微一蹙，少年，这种土匪强盗逻辑的三光政策思想很危险啊！

宝音对八旗士兵走到哪抢到哪，一高兴就弄个屠城什么的是万万不认同，甚至是深恶痛绝，她绝不能让这种残暴不仁的思想根植进多尔衮的思维意识里。

女真人骨子里看不起汉人，一口一个南蛮子叫得顺溜，殊不知究竟谁才是未开化的蛮夷？将来清军入关为了稳固统治不惜杀了汉人无数，结果三百年后大清还是亡了。

宝音放下筷子，脸色变得尤为凝重地说：“多尔衮，你可有想过战争终有一日是会打完的，待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你又该到哪里去掠夺所需的粮食物资？若真那般，你的行径与土匪强盗何异？”

多尔衮被宝音过分严肃的态度弄愣住了，怎么好好地吃个饭就聊到了这个话题？天下太平？那也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他目前还真的从未考虑过天下太平以后要如何的问题。

宝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端正一下多尔衮的三观，“多尔衮你的眼光不能局限于当下，等你将来上了战场立下军功统领一旗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明白何为大将风采。眼下战争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掠夺物资、粮食、人口、土地，但想要得天下必先得民心，一个优秀的将领指挥士兵作战绝不是以烧杀抢掠无辜百姓为目的！”

听完宝音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多尔衮面沉如水，内心震荡，久久未发一言，这番话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他需要好好想想，他还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只是从父汗话里的描述对战争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他将来打仗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大金开疆拓土吗？好像并不仅仅是这样。这个问题的答案值得他深思。

宝音一时义愤说教，话落又有些后悔，她刚刚似乎犯了妇人不得干政的忌讳，见多尔衮果然神色冷凝，只得小心翼翼开口，“对不起，我刚刚，”

多尔衮打断了宝音的话，并未显露不悦，反倒极为认同地说：“不，你说的很对，咱们大金要得天下首先要得民心，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话音一转，多尔衮告诫宝音，“这样的话以后除了我不要在外面跟任何人提。”

“这是自然，除了你我还能跟谁说这些。”宝音欣慰地点了点头便揭过了这一话题，她相信给多尔衮一点时间，他会考虑清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

皇太极忙完了一天政事回到府中再见哲哲已经失了以往的关切，淡淡扫了眼哲哲微微隆起的腹部，暗沉的眸子满含复杂，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可惜了，是个女孩。

哲哲明显感觉到了丈夫情绪不对，一时摸不清楚状况也不好随便开口询问，只能以一贯的温柔体贴应对，“贝勒爷回来了，晚膳已经备好了，贝勒爷先去用膳吧。”

“不必了，今日在衙门用过膳了，我还有些事要去书房处理，哲哲你，自便吧。”皇太极说完直接转道去了书房。

哲哲对皇太极的冷淡惊疑不定，她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丈夫对她这个态度，赶紧找了今日随侍四贝勒的奴才来询问在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不敢有所隐瞒，直接就把贝勒爷知道了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娃儿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女孩……她怀的怎么会是女孩？哲哲听完心猛地一沉，神思恍惚间腹中传来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紧接着身下涌出一滩腥红血水……

屋子里的下人吓得手忙脚乱，那传话奴才更是惊得魂飞魄散，完了完了，就算福晋肚子里的是个小格格，那也是贝勒爷的骨肉，如今孩子若是因他一番混话没了，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等太医赶到，哲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头三个月，坐胎不稳，孕妇稍有个心气不顺就容易出事。

皇太极虽然对哲哲肚子里的孩子不抱有期待，但真没想过不要她，如今出了这事，他对这个还没来得及出世就不幸离开的孩子只能感到遗憾，却并未表现出多么的悲痛，便简单安慰了哲哲几句，“这个孩子许是与咱们无缘，哲哲你也别太难过了，多注意休息，等养好了身子再给爷生个小阿哥不迟。这几日我会让法师给那孩子办一场法事，为她诵经七日，超度亡魂，也算是全了爷与她一场父女情分。”

丈夫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刚刚失去孩子的哲哲更加心灰意冷，方才太医说她这一次滑胎身子大损，短时间内想要再怀上孩子恐怕很难。内心凄苦，哲哲还是得对丈夫笑脸相迎，“谢贝勒爷疼惜，只愿那无缘的孩子能再转世投个好胎，有阿玛额娘疼爱，一世无忧。”

哲哲苍白的病容配上强颜欢笑之态看得让人心生不忍，皇太极眼神闪了闪，哲哲的话是在指责他这个做阿玛的太过冷情吗？哲哲笑得越温柔，他心中越难堪，不想面对孩子的问题，嘱咐哲哲好好休息便借口有事离开了这间让他气闷的屋子。

望着皇太极离去的背影，布木布泰趴在哲哲床前哭得很是伤心，“姑父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姑姑才刚刚失去了孩子啊，他难道都不愿意留下来多陪陪姑姑吗？”

哲哲眼角滑落一滴清泪，伸手替趴在床头哭得泪流满面的布木布泰擦了擦泪水，哽咽道：“傻孩子，别哭，你姑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拘于儿女情长的男人，更何况……我失去的并不是他期待的孩子。”

“姑姑，你，你不后悔吗？”布木布泰不明白，嫁给这样一个冷情的男人，姑姑可有后悔过？

“这都是命，得认。”哲哲眼中续起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在命运面前她只是卑微的蝼蚁，除了认命，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能如何抗争？

哲哲越是忍气吞声，布木布泰心中越是埋怨皇太极负心薄情，更是恨透了乱嚼舌根的了尘和尚和故意挑起是非的宝音，要不是他们这两个始作俑者，姑姑怎么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只可恨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姑父很看重了尘，宝音的身份又与往昔不同，她根本没能力替姑姑报仇……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布木布泰心中埋下，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为姑姑讨回一个公道！

皇太极事后为了给哲哲一个交代，还是命人处死了那个传话奴才，可这些对哲哲已经不重要了，死再多的奴才也换不回她失去的孩子……

两日后，哲哲小产的消息才传到了宝音和多尔衮耳朵里，一大早夫妻俩正准备用早膳，就听塔娜说起四贝勒福晋前天意外小产了。

宝音愣了半天失手打翻了一个茶杯，满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的认为皇太极不想要一个闺女就出手让她胎死腹中，“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太极居然只因为了尘秃驴一句话就下得去如此狠手？！”

塔娜被宝音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格格这话太诛心了！悄悄瞥了眼一旁的十四阿哥，有心提醒自家格格注意言辞，却又不敢乱开口。

多尔衮被“了尘秃驴”这个称呼弄得哭笑不得，但他倒不至于像宝音一样把皇太极想的这样心狠手辣，“八哥就算失望也不会做出残害亲骨肉的事，八嫂小产应该另有蹊跷。”

也对，皇太极还不至于这么冷血无情，宝音再一深想顿时惊怒交加，出了一身冷汗，右手握拳猛地一锤桌子，厉声喝道：“该死的，那天着了那秃驴的道了！从一开始他跟我提八嫂有孕就是一个陷阱！”

这下子麻烦了，皇太极一定会把账算到她头上来，要不是她逼问了尘哲哲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会出这档子事。是她过于着急了，应该先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她昏了头才先去招惹那和尚，弄得她现在阴沟里翻了船，里外不是人。

“那和尚到底什么来头？！”宝音第一次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她还没对他出手，就被人反将了一军，看似是她在步步紧逼，实则是他一直在引导话题，步步诱敌，还让皇太极成功防备上了她，真是环环相扣的好算计。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可惜了那个孩子……”宝音心中难过，觉得自己造孽了，她不怕皇太极来找她麻烦，可是她担心皇太极因此迁怒多尔衮。

多尔衮轻轻握住宝音的手，安抚道：“别多想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你的错。”

宝音霍然抬起头望着多尔衮，郑重其事地说：“多尔衮，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了尘和尚绝对不容小觑！别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神仙样，心思却深不可测，行事又全无章法可寻。往后对上他，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多尔衮见宝音全身都绷紧了，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入怀中，轻拍着宝音僵直的脊背安抚，“我知道，你也别太紧张了，万事有我。”

宝音忧心忡忡，这样的敌人就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根本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被他咬上一口。

老天爷还真是看她日子过得太顺心就故意来整她，这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隐藏boss一出场她就险些招架不住，今后的日子她绝不能再仗着自己知道点历史就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