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了解鬼,这是第一次跟鬼魂接触,是个十足的门外汉,所以面对李飞的亡魂,我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心态放平和,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我问他,“你为什么守在这个工地上,久久不愿离去呢?正如你所说的,你还有孩子,我想现在他一定在为你的死而悲痛欲绝,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他吗,哪怕远远的瞧上一眼,想必也是好的吧。”
鬼魂听了我的这番话后,神情似乎有些错愕,盯着我看了许久,才道:“我死啦,与我的孩子已经阴阳两隔,就算我去看他几眼,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关心的是法院的判决,以及工地给的赔偿问题,如果一切合情合理,那么我便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我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便道:“既然你清楚自己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去关心这些呢?就算赔偿给的再多,这些钱对你而言,又能有什么意义?
李非的亡魂幽幽说道:“这笔钱可以供我儿子继续念书,是我用命换来的,他理应得到,没错,我儿子一定能得到这笔钱的……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想知道结果,这样我才好安心的上路呀。”
说道这里,似乎勾起了他的悲伤,竟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并呜呜的哭了起来。
是的,鬼也会哭,虽然没有眼泪,但却比任何人类的哭泣,都要更加的悲切,他的呜咽化作风声,在这个空旷的工地上久久的回荡着。
我没再多言,心里面好像是被某些极其负面的情绪所感染,轻轻的叹了口气后,便带着胖虎和皮怪离开了这个工地。
顺着来时的那个大铁门翻出来后,我快步的来到有灯的明亮地带,随即点起一根烟来,狠狠的抽着。
皮怪见我神色有些低落,便小声的问了句:“喂,你还好吧?”
我冲它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然而胖虎则说:“苏寒,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我不禁有些好奇,一边踩灭了烟头,一边问道:“怎么了?”
胖虎道:“每一只亡魂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倘若你一个一个的去听他们诉说,那么今后你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想想也是,个把小时的时间浪费在了工地,若是以这样的进度来巡视整个镇子,那只怕一整夜连一条街都巡不完。
于是我便问胖虎,“以前的灵差都是怎么做的呢?”
胖虎说道:“他们肯定不会像你这样,跑去找鬼谈心。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他们附近经过,观察一下鬼魂们身上的阴气是否正常,若是像李飞这样的,尚在可控范围之内,便离开去下一处。”
“可控范围之内?”我好奇的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胖虎解释道:“阴气越重的鬼,其怨气就越重,如果超出了某个界限的话,他们便会被怨念所控制,化作所谓的冤魂,而冤魂便已经具备了害人的倾向,这便需要灵差出手,替他们化解掉怨念了。”
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如果没法化解怨念呢?”
胖虎道:“一般冤魂身上的怨念并不太深,往往都是有些未了的心愿没有达成,心有不甘,从而让怨念加重,成了所谓的冤魂,只要替他们达成了心愿,便可洗去其身上的怨气,从而让他们变回寻常的鬼魂。”
“比冤魂的怨气更重许多的,便是人们常说的厉鬼,厉鬼是能够害人性命的凶顽之物,一般很少见。对于厉鬼,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消灭,当然,那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胖虎就像一个百事通似的替我耐心的讲解着。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一边听着胖虎的讲解,一边确定了下一个亡魂所在的位置,并举步往那个方位走去。
不多会儿功夫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公园近前,这里有些健身的器材,以及儿童的玩乐设施,像秋千、跷跷板、滑梯之类的。是供附近居民散心的场所。
来到公园里,我一眼就看见了话题旁的那个瘦小身影,看摸样定是不满十岁的。没有想到,这只亡魂,竟然是一个孩童,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才这么小就离开了人世,想必对这个世界还有着太多的眷顾吧,因此才不愿离开。
这么想着,我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去,哪怕说两句安慰他的话也好。
然而,胖虎却挡在我身前制止了我,见它冲我摇头,我这才回过神,歉意的苦笑一下,说道:“走吧。”
孩童的亡魂,所散发出来的阴气是淡淡的,比起李飞便以相差极远,更别提什么化身冤魂了,所以我不该在他身上多花时间。
只是,那瘦弱的身躯、孤寂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迟迟挥之不散。
皮怪突然说道:“这个小家伙是半年前坠楼的,死后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与之前的不同,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鬼的这事实,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去投胎了吧。”
“半年吗?”我听后,心里头不由的沉了一下,那么久的迷惘期,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呢?
胖虎不知是走累了,还是出于其它的什么原因,突然跳到了我的肩上,用它那毛茸茸的屁股怼了怼我的脸,说道:“苏寒,你今天晚上接触的,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这个真实的世界中,充满了残酷,今后你可要摆好自己的心态了。”
皮怪接着道:“苏寒,你与之前的所有灵差都不相同,这或许跟你是半路出家有关,但不管怎样,我喜欢你的风格,在你的眼神里,有着一种那些家伙所没有的色彩。”
听着这两个下家伙颇有些动情的话,我竟有些局促起来,不过在心里头对这份差事,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和认知,或许我生来就该干这个吧。
我们三个边走边谈,由于它俩的从旁开解,我稍显阴郁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要求它俩多给我讲一些鬼怪的事情。
这时,一阵粗鲁的叫骂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我们急忙循声看去,就见一个醉汉,歪歪斜斜的躺在马路中间,他四面朝天,口中不停的咒骂着。
在醉汉的身边,还有些令人恶心的呕吐物。
原本我就不喜欢管闲事,对于这种情况更是避之不及的,所以我没打算去理会他,准备继续走我的路。
可是胖虎却叫住了我,它说:“你应该去看看这个人,最好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虽有不解,也不怎么乐意,但我还是按照它的提议去做了。
走到醉汉身边,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个挺有钱的人,一身名牌西服,带着劳力士手表,皮鞋也是油光锃亮的。虽然醉的厉害,神色有些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的五官还俊朗,年纪在三十左右。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问道:“喂,兄弟你没事儿吧?”
“别……别管我,让我再喝一杯,没劲……妈的!”他嘴里鼓鼓囊囊的说着醉话,说不几句,又吐了起来。
我见状,急忙把他整个人翻了个身,让他趴着,一面被呕吐物呛到气管。然后揉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这个人吐了几大口之后,就像条死猪一样趴在那里,不停的穿着粗气。浓烈的酒味钻进我的鼻腔,让我觉得他的呼出的气,都是挥发的酒精,用火一点就能燃烧。
“醉成这样,到底是喝了多少!”我嘀咕了一声,而后便使劲的把这摊烂泥架了起来,往马路边走去。
来到近处的一个公交站台,我扶他坐下,不过这个人软的像一棉花,我一松手,他又躺到了地上。
我没再去扶他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110,把情况和位置给报了出来,然后掏出根烟点上,一边抽着一边等着警察来处理。
不多会而功夫,一辆警车赶到,跳下来两个警察,瞥了眼地上的醉汉,又冲我点了点头,话都没说便直接把这个人架上了车,而后扬长而去。
我也没有在意,目送警车走远后,才开口问胖虎:“照顾醉汉也是灵差的本职工作吗?”
胖虎摇了摇头,“要根据情况而定,像刚才这个,如果你不管他的话,那么他便很有可能被过往的车辆碾死,如此一来,这镇上便又多了一个枉死的鬼魂,并且还是醉鬼。加之他躺在那里不停的咒骂,说明这个人心里是有恨的,在这种情况下枉死的人,其怨气肯定比寻常的鬼魂重,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不禁哑然。
胖虎接着说道:“若他真的在此枉死,并化成冤魂、更甚至是厉鬼的话,便要你出面去化解,那样所花费的功夫和力气,绝非是把他扶到路边这般轻松的。你说是不是?”
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似有所悟,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深奥且玄妙的东西,“莫非这便是所谓的因果?”
胖虎笑着说道:“或许吧,这其中的道理实际上也并不难理解,只是你现在缺乏经验罢了,以后你遇到的情况多了,慢慢的也就懂了。”
离开公交站台,我沿着冷清的街道继续往前走着,看着脚下的影子不断的变长变短,仿佛是永无休止的宿命轮回,脑子里反复的回味着刚刚胖虎说的话,越发觉得灵差这职务,好似多了一些禅意。
正在沉思着,突然一声刺耳的长鸣划破寂静的夜,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响。
抬眼看去,就见不远处正有一群年轻人,在欢快的燃放着烟花。其中有一对别着胸花的男女,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应该是新婚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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