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骑游！阿娜塔哇都次吃卡阿侬喏卡西挼……”“乙木西，喏弱马！阿奇挼……”

淡淡的烟幕中，清晰的说话声出现了。楼道口后面，几个兽人士兵在用他们的语言说着什么。

那个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大嗓门战士回了几句。然后里面的家伙就笑了起来，听起来是在嘲笑。那个战士果然生气了，语气变化非常大，而且音量依然惊人。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频率越来越高。

【要来了——】

果然，一个身影撞破了烟幕，现出丑陋的外形，并且还在继续冲锋。这应该就是那一个被同伴激将而主动前来送死的蠢货。他的后面影影绰绰，还跟着几个，也徐徐走了出来，或许是等着补刀。

【正好，要不然就浪费了。】李心念一动，全身立刻爆出一团覆盖了整个小平台的白雾。白雾包覆了之前的烟雾，一直涌到楼道里，所有人都一瞬间失去了视野。

他趁机向侧面一个翻滚，来到边沿的雉堞上，摸着墙壁，然后靠着潜行和无声移动的技巧绕了一圈，一点点移动到楼道口附近，躲藏起来。

这超自然的白雾和木精灵游侠的烟雾弹原理不同，下面的天法师刚才看到有异常，已经立刻放了造风术，不过没什么用。这是“幻影之王”的施法者信徒所能拥有的类法术能力，要消耗生命力来释放，不可以定向扩散，但粘着性很好，微风吹不走，很有用。

那个粗壮的兽人战士刚冲出来眼睛不太适应外面的光亮，只看见一个小个子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然后又是一团烟雾爆开。他很生气，很愤怒，也很绝望。敌人早有准备。他居然真的被队友坑了。

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他猛地用战斧切割那里的空气，带起一缕缕波浪似翻滚的白雾。

然后他又换个方向，再一次猛挥。

如此反复三四次，他停止了碰运气的攻击。静下心来，他听到了一点轻微的响声，似乎是弩机撞到了墙壁的声音。真是个卑鄙而又笨拙的家伙，连潜行都玩不转。

为了防止那只狡猾的小老鼠再次溜走，他旋身摆出弓步，果断地掷出了他腰间悬挂的手斧。

一阵闷响，外加一声惨叫，他击中了。然后是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和一声愤怒的咆哮。

这声音有点熟悉。

“口骑游！伊卡娜口多！”

咒骂的声音唤醒了他的记忆。

糟糕。打中了队友。

如果就这么把队友砍死其实也没什么，为了保持战力，没人会为死人向同伴复仇。只是对方还中气十足——也就是他以后会被报复。

他有点慌了。可他还是想要回到集体中。白雾给了他更大的压迫和危机感。

该死的黑袍。为什么不放个造风术？

那个兽人战士不时舞动着他的巨斧，警惕地小步前进，尽量沿原路返回楼道口和同伴汇合，谨防意外。

他走偏了一次，到了墙壁，不过沿着墙壁他找到了楼道口。所以他成功汇合了。

同伴们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都松了口气，向楼道内退了一点儿，团成一块儿，然后喜悦地互相捶打、大声叫骂。刚才他们还以为这家伙被敌人用心智法术控制了。虽然这家伙蠢，但确实很强健。还好没有。

就在此刻，李稳住连弩，开始对着楼道内扫射。他等这一刻，等了有一会儿了。

里面的人现在因为队友误伤和汇合的兴奋已经失去了持盾的防御阵型。

伴随着机簧运作的轻微响动，一枚枚小臂长的普通矢从连弩中吐出，贯穿了措手不及的摸鱼仔们。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躲闪。而且敌人站在他们的头顶上。即使躲到同伴身后，也可能被一起贯穿。开血槽的黑钢箭头带着强大的动能穿透半身甲凿入了兽人健壮的身躯，溅起一眼又一眼血泉。

李端着连弩，沿着楼道向下走了几步。他走过的地方，兽人战士都被弩矢钉成了“串烧”。然后，他赶忙退后。因为少部分敌人并没有死，只是一时间失去了行动力。这种时候补刀很容易得手，但也很容易身死——并不是杀不死对方，而是会被对方临死同命。而且就算成功避开了决死一击，他也很可能被后续等着的家伙干掉。

所以，半精灵游荡者并没有借着便利的形势补刀。

他退到楼道口，借着一点点亮光打开连弩的弹仓往里塞炽火胶。这东西太重，他要逃跑就拿不回去，还不如毁掉。然后，他把连弩往下一砸，砸在一个还想站起来的兽人的半身甲上。李的昏暗视觉帮他看见了那个兽人痛苦而绝望的眼睛。尖锐的铁刺贯穿了连弩。剧烈的碰撞引爆了里面的易燃易爆液体。大团飞溅的液体、破片带着火焰把那个受害者打成了烤筛子。易燃液体顺着楼道流下。楼道内的木护手被点燃了。滚滚黑烟升腾而上。

听到爆炸声，下面的兽人军队感到不妙。可能精灵预留了炸药，想要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发生了什么！？”一个兽人萨满喊道。可是没人回答他。他立刻安排人和黑袍交涉。散塔林会的人很快抽出了几名游荡者。他们舞动着飞爪，勾住射击口的墙壁，轻松地攀爬上去。

李用水袋润湿游荡者的黑面罩，趴在台阶上，继续往底下扔一些游荡者经常会带的小物件。绊足包、强酸扁瓶……待会儿逃跑要一路潜行，他用不了这些小玩意儿。

很快，这些东西也燃烧了起来。而且，生成的有毒粉尘可以顺着楼道向下。

没有浪费时间去确认里面的情况，李手脚并用爬回了哨塔的开口。然后，他摸着雉堞凸起的部分，一个翻身，再把自己向塔内一拉，就完美地贴着塔壁滑了下去。

这座塔本有十一米高，断了一小截也还有九米多。跳塔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李穿的靴子不是凡品，专门针对高级用户信仰之跃的需求。它有一个很二的名字，“伟大的伏兰毕尼兄弟之靴”。

这种款式的靴子是被设计用来帮助“伟大的”伏兰毕尼兄弟在“克拉山诺旅行马戏团”进行奇异的走钢丝表演用的。这双靴子能提供+10的平衡检定。一个人也能穿着它落到另一个人上（然后他们能用脚着陆）而且减轻最多60英尺的坠落伤害。因为这种额外的能力，它也赢得了“猫落”的外号。因为穿戴者就像“有九命的猫”一样怎么跳都没事。在半空中，他看到了几个穿着黑皮甲的同行。那些家伙毫无疑问也看到了他。

李借着靴子的能力安全降落，然后，发挥影舞者躲藏视线的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那些家伙不敢这么跳，至少也要顺着勾锁溜下去，这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一个萨满往他刚才的落地点附近砸了一发焰击术，但是却没有现出他的身形。

看到这一幕，剩下的兽人施法者几乎是立刻躲到了战士的包围中。兽人几乎没有游荡者，也没有多少对付游荡者的办法。以前用预言系的视觉法术就可以看穿潜行，但现在所有非精灵种族在魔网的预言系法术权限都被“幻影之王”封锁了，所以游荡者变得特别强（注）。

听到兽人报告的消息，几个黑袍开始争吵。奥术施法者最讨厌的敌人，就是会偷袭、开锁、拆陷阱的游荡者。他们往往能跟踪很长时间，然后在暗地里把放松警惕的你搞死，拿走你所有的东西。

没有管自顾自烦闷的黑袍，兽人雇佣军快速组织人手清理塔内的危险。狗头人仆从来来回回地奔跑，大桶大桶的水把整座塔洗了一遍。他们要接管这里，把这里作为一个敲入科曼索腹地的钉子。

*……*……*……*……*……*……*……*……*……*……*……*……*……*……*……*……*……*

“波普先生，您先别做检查了！我们必须要出击了！”一个戴着守卫头盔的人类军官快步走到了马厩内。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他尽量不用吼的姿态和波普先生说话。他背后的火狐斗篷无风自动，微微扬起，反映了他焦急不安的内心。后面，五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静静地等在马厩外面。他们是高石堡的守卫者之一，橡木骑士团。而波普先生则是一名专业的驯马师。橡木骑士团一直都仰赖他维护马匹的健康。

高石堡还有一支精灵的驻军，木杯骑士团。亚尔斯兰团长已经带着木杯骑士先他们一步出发了。

兵贵神速，时间不等人。

“可是，有一些马的状态不是很好，恐怕会在冲锋的过程中……发生意外。我不希望有勇士因为我的失职而惨死。”波普先生坚定地看着军官，似乎想要打动他。

“……”军官也沉默了，他向后望了一眼随军的牧师们，“侦测疾病不能查探出来吗？”

他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是惭愧。

“不要责怪他们。因为这甚至不是疾病。现在才刚刚开春……迪奥科，你可能不清楚，在换季的时候，马儿很容易身体不适。只要适当照顾，很快就会好。但这不是疾病。”波普先生解释道。

“我知道了……”迪奥科团长深吸一口气，“大家，上马，出发！到时候我下令，就一起服用英勇术药水！然后，给自己的马服用援助术药水！要是因为舍不得而倒在战场上，可是要被我们嘲笑的。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沉默地点头。他们不是第一次战斗，但这一次与以往的小规模冲突不同。他们可能要面对五倍于他们的强大敌人，可能每个人都会牺牲。但是他们并不害怕，相反，有一种渴望鲜血与胜利的冲动。

阴影谷是人口素质最高的谷地。而他们是阴影谷的精锐，即使是面对图坎人十倍于他们的骑兵都敢反冲锋并取得大胜，伤痕谷的拉珊那样自诩为征服者的人也要在这里饮恨。一代代传下来，他们几乎没有输过。

几年前，他们输了一次。那还是动荡之年，“幻影之王”的圣者化身邀请所有谷地的勇士前往他的半位面做一次挑战。所有人挑战祂一个。然后祂赢了，把“毁灭之灾”的名声刻在了所有谷地人的心里。

橡木骑士们可不想败给区区兽人。

“精神点，小伙子们！为了阴影谷的荣耀！”

“为了阴影谷的荣耀！”骑士们骑上马，应和道。

“碾碎他们！”

*……*……*……*……*……*……*……*……*……*……*……*……*……*……*……*……*……*

注：这都要怨“全知者”萨弗拉斯。祂自作聪明，想要统一幻象、预言、谎言和真相四个神职，来让自己超越阿祖斯，摆脱其控制。但是祂失败了，祂没能看穿谎言加持的幻象，然后就被“幻影之王”吸收了。最终那四个神职还是被统一了，但结果却和这位“全知者”的料想大相庭径。

真是讽刺，祂看得清世人的命运，却看不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