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流不可抗拒地从嘴里涌入,顺着他的咽喉他的食道一直抵达胃里。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它途经的一切。
酒,烈酒。周子程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过那还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的精神还需要――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来唤醒。
“小鬼,起床了。”
“啊!”一声大叫后,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周子程从地上翻身而起,“谁?你是谁?!”两眼直视着面前披着风衣的黑人,男孩努力克制着不露出恐惧的神色,同时下意识地用双手摸索着身后可能存在的昨晚掉落的两把长刀。
“别找了,在这儿呢。”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人意料的没有恶意。
“你,你是……”缓缓回头,周子程仍试图压抑心中的恐惧,就算面对的只是路过的好心人他也不想丢脸。
然而,不幸的是,老人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络腮胡和独眼让周子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没错,只是一点颤抖。
这两个家伙就像是破了相的姜戈还有老上二三十岁的金·舒尔玆医生。他几乎可以闻到这两个家伙身上的血腥味。
“你,你们,们,是,是什么人?”周子程在心里暗骂自己的不争气,这并不影响他的牙齿打颤仿佛在赤身面对零下二十度的寒冬。
“呃――让我想想……好人?”黑人忍不住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左手神经质地转动着有些生锈的手枪,“不要担心,小鬼,我们都是正经人,和你一样的正经人。”他忍不住环顾四周,支离破碎的尸体,遍地都是。
“没错,正经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大声而且清晰。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干的?”老人布满隆起青筋与伤痕的右手猛地搭上了男孩的肩膀。
全身为之一颤,周子程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是,是我……”
“你?!开什么玩笑?那我呢?!”尖锐的嘶叫在周子程脑中一闪而过。
男孩摇了摇头,用更加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没错,是我。”
“唔,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哈哈,那个词是这样用的吗?”老人干笑两声,怀疑地用他的独眼上下打量面前瘦弱的男孩。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也许这就是酒精的神奇之处,周子程以前所未有的自信抬起头直直地迎上老人的目光。
片刻的沉默之后。
“嘿,盖伊,带我们的男子汉去喝一杯。”老人率先打破了有些紧张的气氛,扭头示意身旁的黑人青年。
食指与拇指钩成环形比了个“ok”的手势,盖伊收起枪用右手架住周子程的腋下猛地将男孩的身体从地上撑了起来。
周子程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嚎,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前的世界开始打转,酒劲一过他的身体又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恶寒。
于是,男孩瘫软在了黑人的胳膊上,就像一摊烂泥。
“他这是,喝醉了?”盖伊望向他的导师,扬起在他脸上并不明显的黑色眉毛。
老人耸了耸肩,将手里的太刀收回刀鞘递向盖伊:“照顾好他,小鬼。”
“我尽力。”盖伊撇撇嘴,用空着的左手接过太刀。当他的手指触及刀柄的一刹,寒意透过手套传遍了全身。
“见鬼!”盖伊惊叫一声将刀扔到了地上。
“嘿嘿嘿,”老人笑着从地上捡起太刀,“看来,有的人还不配拿她啊。”
“这他妈是什么……”
“嘘――你得快点带他离开这儿,护卫队马上要来了。”老人收起了笑容,换上一脸严肃的神色,“我还要处理点其他事情。在这个时间,猩红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天堂在左――”
“战士向右。”盖伊僵硬地点头,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他的黑马。
“我会赶上你们的。”独眼的老人说道。
年轻骑手向老人比了个祝好运的手势,托着男孩的身体将他扶上马背,然后牵着马转身离开,没有多说一句话。
在那一人一马的背影消失之后,老人低头看了看手里泛着妖艳红光的太刀刀鞘,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的同伴们呢,你的同伴去哪儿了……”
猛地抬头,老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神社。
……
几年前,帝国边境荒漠中的一个小村,靠着一片小得甚至不配被称为绿洲的水源地延续着它的生命。
那是盖伊出生的地方,却并不是他长大的地方,因为一只猩红在不可能出现的时间闯进了村子。
不,这不是个悲惨的鬼子进村的故事,不,这只猩红才是那个不幸的可怜虫。
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依旧坚守着祖先茹毛饮血的传统。当猩红的一只前足迈进村子的那一刻,它的结局就注定和所有不幸的野生动物一样。
男人们从土屋里取出他们的战矛,吼叫着冲向畸形的半人怪物。也许,此时的人们比被团团围在中央的猩红更接近野兽的模样。
总之,在两天的血战后,无畏的勇士们杀死了丑陋的不速之客,唯一的遗憾是猩红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并不能在当天的晚餐里享用。
他们将怪物的骨头一根根从尸体里抽出悬挂在每家每户的门前,像其他的传统文化里一样,驱鬼避邪。
几天后,一队身披盔甲的士兵奇迹般地找到了这处甚至在帝国地图上都没有标记的小村。
他们自称来自帝国的边境护卫队,收到消息说有猩红在附近出现。
村子里的首领骄傲地比划着告诉这些外乡人他们已经解决了那只野兽。
小队的队长笑着摇头,在这个时间猩红是不可能出现在境内的,猩红已经被彻底击溃了,在国王的带领下。没错,我们已经彻底将这些可憎的生物赶跑了。
更何况,就凭这些落后的**着的黑人,怎么可能杀死猩红?
然而,队长终究还是注意到了首领屋前挂着的尚未风干的畸形头骨。不,这不可能!但事实就在眼前,他得赶快回去上报,刻不容缓……
现在,神社内,老人将最后一个石像手中的宽刃重剑小心翼翼地放进被他拖到神社中央的石棺。
记载里的七柄刀剑,他找到了其中的六柄。少了一把唐刀,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舌尖抵住口皮,老人吹响口哨呼唤陪伴他多年的黑马。
隐约间,他听到马蹄声渐近,夹杂着金属兵刃相碰的脆响。叮叮当当像是圣诞节的铃铛。
一声马嘶后,马蹄声在神社门口停了下来,可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是一点点近了。
老人脸上忽然扬起了淡淡的笑容,他有些费力地弯腰合上石棺,然后从容地转身。
“怎么是,您!”带队的士兵震惊地停下了脚步,本能似地立正,行礼。
“大人,我们接到消息说这儿有猩红出现,您知道的,在这个时间猩红……”士兵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士兵是认识眼前的这位老人的,几个月前,这位独眼老兵还是他们最敬重的上级。
“我明白,”老人伸手打断了年轻士兵的话,“猩红不可能出现在帝国境内。镇上的幸存者已经安顿好了吗?”
“是的,先生,只剩下这座神社了……”士兵的声音渐渐变得坚定,他握紧了腰间火枪的枪柄。
“你们都是优秀的边境护卫队士兵,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老人欣慰地笑了,双手伸向风衣口袋。
几声枪响从神社内传出,几分钟后,老人一瘸一拐地拖着沉重的石棺走出神社,面对燃烧着的小镇,他叹了口气。
耳边响起有气无力的马嘶,黑马终于来到了它的主人身边,带着一身血淋淋的伤口。
老人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荒漠中间燃烧的小村。他在村子首领的土屋里失去了一只眼睛,也是在那个土屋里,他发现了一个在惨叫与枪声中依旧熟睡的孩子。
……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没错,就是这样,火焰吞没了整个莱茵镇,无人生还。
猩红?怎么可能,现在的帝国境内,怎么可能出现那些恶心的怪物?
――边境护卫队,巡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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