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南哥哥，你看，屋檐上有只黑猫！”

夜色很静，稚嫩女孩的声音突兀响起，扰乱了月影的梦境。

月影慵懒地抬起头，冷冷地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看着下方两个七八岁孩童。

浓密的夜色，为她纯黑发亮的茸毛覆上一层墨汁，琥珀般清澈透亮的金色眼眸散发出寒冷嗜血的气息。

明明好像没有在看你，却又好像猛兽紧盯着猎物一般，在凉风里诡异得瘆人。

“呜、呜哇！”

女孩被黑猫的眼神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往被称作小南哥哥的男孩身后瑟缩了一下。

感觉到女孩的依恋，男孩心头萌芽出小小的保护欲，对面前孤傲的黑猫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忿。

“哼，哪来的丑猫，看我不弄死你！”小南摆出凶恶的模样，学着成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在地上摸索了会儿，选了颗特别尖锐的石块，扬起手臂，狠狠地朝月影的脑袋砸去。

月影没有理会，依旧淡淡地看着随风摇曳的树桠，做一只安静的美猫子。

眼见粗糙坚利的石子儿就要砸在宿主头上，系统小鱼忍不住了。

【魔尊大人，石子儿——】

月影却没有躲避，只是慵懒地伸出前爪，顺着石块飞来的轨迹，轻轻地拍了一下。

“哎哟！好痛！”小南瞪着快要惊掉出来的眼珠子，愣愣地看着石块在月影面前硬生生转了个向，砸在自己脚上。

“小南哥哥，你流血了！”女孩紧张地捏着小南的衣袖，害怕地看了看月影，又看了看小南流血的脚。

黑猫却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优雅地把脑袋搁在前肢上，闭上眼睛。

“真是个无聊的世界。”她言语淡淡。

系统小鱼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它心里有些疑惑。

月影魔尊……真的如同天道大人所说的那么十恶不赦、冷酷嗜血，甚至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好几片大陆吗？

它刚刚还担心月影一怒之下直接让那两个不长眼睛的小孩尸首分离呢……结果，她轻飘飘地就放他们离开了。

话又说回来，系统小鱼作为天道的呕心沥血之作，被天道强制绑定在月影身上，也有两三天了。

虽然刚来到这个异世时，它差点被月影释放的强大威慑和愤怒活生生震碎灵魄——那庞大汹涌的能量，甚至让它以为月影的实力并没有被天道剥夺。它当时有些绝望，想着会不会下一瞬间，这个异界就要荡然无存……

月影魔尊，却没再继续发怒。

两个孩童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里，系统小鱼又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月影，心潮起伏：

宿主作为万人敬畏的魔尊大人，被天道大人惩罚，被迫来到这样一个与成长完全不同的异世，还被强制变成一只动物，失去自己原本惊心动魄的美貌和体态，也不再拥有修炼千万年的法术和体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能有她这么淡定么？

更难能可贵的是，天道大人担心宿主怒火焚心毁灭异界，还千叮嘱万嘱咐地让系统在必要之时使用压箱底的那个道具，宿主却很快地冷静下来，并没有和天道闹个玉石俱焚。

【……】系统小鱼越细想，越感觉宿主不容易。

如果让天道知道自己呕心沥血亲手创建的系统居然对月影有了尊敬之情，一定会后悔赋予了它自我意识。

“天道那老头儿，还说了什么？”系统小鱼还在走神，月影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您还有个任务！天道大人说，只要您清除了这个异世的黑暗能量，就可以回到您原来的世界啦！】

月影冷笑了一声。

什么清除黑暗能量，不就是那迂腐的天道认为是她作恶太多，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哀嚎遍野，才导致天地轮回之境失衡的么？

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掠的都是该掠之地，何错之有？

更何况，她有自己的目的和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会因为与他人的价值观相悖，就轻易放弃。

……只不过，她想要得到的事物，在原本生活了数千年的世界，不在这里。

月影听着远处传来的车喇叭声，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那个……宿主，天道大人说，只要您帮忙清除黑暗能量，还会根据完成的指标，赠予您各种宝物噢！】系统小鱼的声音是个轻快又温暖的少年声，十五六岁的样子，语气总会轻易地泄露出自己的情绪。它似乎感觉到月影的不快，着急地把天道的承诺说出。

宝物么……月影想起自己华丽的宫殿里，地下是深不见底的金库，宝物堆积如山，随便一件都是他人求之不得的珍品。她却从不在乎。

“不过，天道明知我拥有别人不敢妄想的东西，还敢开出这种条件。他虽然迂腐，但也不是什么蠢货。难道……”月影想到那抹炫目剔透的银光，内心微微一动。

“也得我能回去才行。”她沉吟片刻，嘴角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回去了，让你尝尝百倍于我的耻辱。”

天道，你老了，眼神不好，那我就来代替你，坐上这个位置吧。

可别以为，我还会大意第二次。

呵呵。

黑猫伸出湿润的粉嫩小舌，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唇角，眼神露出危险的光。枝头停歇的麻雀吓了一跳，扑楞楞迅速飞起，惊落几片灰色的羽毛。

“说说，那什么能量，怎么清除呀？”月影前肢柔软地向前舒展开，伸了个懒腰，恬然自得的姿态如同斜躺在软沃华贵的兽皮尊座上。

像月影这样有着琥珀金瞳的猫咪并不常见。

她的身型纤长流畅，隐约能看出充满爆发力的线条。

毛色明明是纯正的墨，又带着淡淡金色光晕，左耳和胸前那块璀璨的金色绒毛，恰到好处地形成耳坠和项链模样。她的眼眸清澈，眼神深邃，只要看着你，仿佛就要被吸入深不可见的星辰大海。

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件凡人无法打造的、完美无瑕的工艺品。

端庄高贵，冷漠高傲，又危险迷人。

【要清除的是一种名为黑暗能量的物质，心存郁结的人类都会有呢！郁结越深，黑暗能量也会越大，当它对人的侵蚀达到顶峰，那个人的心理、身体都会崩溃……】系统小鱼欣赏了一番宿主的优雅体态，认真地说明。

少年音系统不知道月影内心的谋划，只觉得这位平易近人的魔尊大人情绪能够好转起来，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

“也就是说，我要在这些蠢材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之前，拯救他们呗？”月影鄙夷地说。

让魔尊拯救人类，也只有那傻蛋想得出来了。

【没错没错！只要让黑暗能量松动，或者失去滋生的土壤，您就可以轻松把它们吸入体内、转化成自己的能量啦！】系统小鱼说得眉飞色舞。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黑暗值——】

“好了好了。”月影不耐烦地打断系统介绍，小鱼乖乖地闭上嘴巴。

这几天她一直呆在屋檐上，并不是在伤春悲秋，而是观察打量这个奇特的世界。

人类的衣着，并不是轻盈飒爽的长袖罗衫，而是露出赤裸手臂和大腿的奇特服饰。

人类的发型与颜色，也都千奇百怪、特立独行。

再来就是与绿水青山截然不同的繁华街道和飞机汽车，以及林立的高楼大厦。

那些高耸楼房蓝黑色镜面墙体，总是在白天反射出耀眼的光。

这里感觉不到修真之人的气息，也没有灵力强大的妖兽，只有再平庸不过的凡夫俗子。

月影并不是守旧派，这一切在她看来，无聊却又新鲜。她天赋异禀，很快就理解了这个现代都市的语言和文化。

不过，虽说都是寻常人类，系统小鱼口中所说的“黑暗能量”，她却并非完全没有察觉。

毕竟从眼前走过的每个活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些黑暗的气息，这种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更何况，在系统的作用下，这些黑暗气息还会更具体地显象出来。

*********

啪嗒啪嗒……

月影还在沉思，一串并不连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推搡的声音和轻佻的辱骂。

黑猫目光灼灼地盯着从远处走来的数人，还有他们身上冒出的黑色烟雾，轻轻地从屋檐上站起。

月影伸出锋利的前爪，舔了舔。

被唾沫润湿的小爪在迷离的月光下，发出银色的光芒。

“那么，就从你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