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水镇坐落在宁城东南方向百里处,北依植被茂密的灵山南麓的老岭山脉,东临水量丰沛的旺水河,端的是风光秀美,景色宜人。四月下旬的春色渐盛,眼到之处尽是草长莺飞,柳枝拂水,白靖阳骑着一辆自行车顺着山道缓缓而来,一路上满山满谷的红色、淡红亦或白色的野山茶花迎风摇曳,仿若连绵的锦缎,在落日余晖下美不胜收。他下午便从宁城出发,山路上虽风光迤逦,但也崎岖难行,所以堪堪到了傍晚才赶到镇口。眼见天色马上就要暗了下来,他心中暗想,索性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打听些情况,明日一早再着手调查。
问过镇口大杨树下坐着的几位老者,顺着指点,白靖阳来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旅店“永旺客栈”,抬脚进门,只见店中已经点上了油灯,散目观瞧,倒也还算整洁明亮。此刻柜台前还有一人正与店伙计说着什么,白靖阳看着眼熟,便走上前去,正巧那人转头,二人四目一对,惊诧之余不由得一起笑出了声。
“子坚?!”
“子安!”
“你怎么在这?!”二人异口同声。
柜台里站着的店伙计看的是一头雾水,但随后赶忙附和着道:“二位认识啊,那敢情好,本店还剩最后一间上房,正好正好。”
二人预付了一半房钱,拿了钥匙,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间,推门而入,屋内很是宽大敞亮,一进门是一个客厅,一张粗犷结实的黄杨木罗汉床放在窗户边,里间则是卧室。皇甫毅看看了,随手便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老藤小手提箱扔到了罗汉床上,笑笑说:“哎呀,今晚我就睡在窗边吧,闲来无事还能赏赏天上的星星,听听晚风。”
白靖阳被他的一番话逗乐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本来你先到的,却被我占了卧室,多谢多谢。”
皇甫毅走到圆桌旁,用茶壶里的泡好的茶水冲了冲茶杯,而后又给白靖阳和自己倒上两杯,“我这不是学习古人,孔融让梨嘛,再说你这大老远的赶来迎我,我哪好意思让你睡客厅呢。”
“哎,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来接你的,我是专门来这查案的!”白靖阳尝了一口店家的茶水,两条眉毛不由得拧到了一块。
“查案?查什么案?宁城又出事了?”皇甫毅咋听之下,脸上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当当当!”正在此时,店伙计在门口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二位爷,时候不早了,请下楼吃饭吧。”
二人早已都饿的是饥肠辘辘,遂起身下楼,决定边吃边聊。来到楼下,见饭堂内已坐了几桌,便选了一张靠墙,且附近无人的小方桌坐下。
刚刚坐定,店伙计便凑了过来,“二位爷,尝尝本店的特色豆腐宴吧,咱们这小地方别的没有,可地里种出来的黄豆和黑豆那是一等一的好,您再去别的哪儿,花多少钱,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豆腐。”
二人被店伙计眉飞色舞的描述,说的食指大动,爽快道:“好,那你就挑好的上几道,我们尝尝。”
“得嘞!”店伙计高声应着。
“你这趟去图江调查的怎么样?”店伙计转身刚退了下去,白靖阳便急切地问。
皇甫毅喝了口热水,舒了一口气道:“有点眉目了。”
图江县隶属于宁城管辖,距旺水镇一百多里,宁城、旺水镇、图江县基本为三点一线。皇甫毅那日一早便从宁城出发,赶了一天的路,等到天色已全都暗了下来,才赶到县里,随便找了个旅店住了一晚。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便起了床,在旅店的饭厅里简单吃了早饭,皇甫毅就试着向店伙计打听起吴春兴来。说来也算运气好,皇甫毅刚问了几句,小伙计便自顾自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正说的兴起,就见闻言赶来的店掌柜一巴掌呼在了店小二的后脖颈上,小伙计顿时吓得噤了声。皇甫毅只好再次表明身份,店掌柜一听之下,便也不敢怠慢,忙赶走了店伙计,又亲自上了一壶新茶,然后坐了下来,与皇甫毅慢慢讲来。
三年前,图江县县城中心的西南角开了一间药堂,名曰“圆兴堂”,药堂内药品齐全,价格公道,赶上没什么钱的穷人家去抓药,药房主人还经常赊药赠药,但最让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感到惊奇的是,圆兴堂里那位坐堂的大夫那一年只有一十六岁,名字就叫吴春兴。吴大夫每五日在堂内坐诊一天,却从不出门问诊,就算付的诊金再高,病人病的再重,也需将人抬到圆兴堂内寻医问药。虽然这家药堂的规矩有些膈涩,但吴大夫小小年纪,医术却十分高超,经他手看好的病人,三年间已有上百人,实乃一大奇事,县里的百姓便送了个“杏林神医”的雅号给他。
邻里间的三姑六婆看到圆兴堂常年只有吴大夫和负责抓药的一个小伙计在,便纷纷上门保媒。卖芝麻油王家的小女儿,镇上张屠户家的大妹妹,前朝刘秀才家的嫡幺女,五花八门、环肥燕瘦,一时间吴家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可这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个妙龄女子,吴春兴却一个也不动心,一个也没看上眼,纷纷一口回绝,而且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阁大姑娘还要腼腆上两分。一时间,县里面风言风语,什么传言都出来了,有说他仗着医术眼高于顶,看不起人的;有说他本来瘦的就和麻杆似的,估计身体不好,讨不了老婆的;还有的说他是外乡人,小小年纪便跑来镇上开医馆,说不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底细呢。而更加奇怪的是,就在去年年底,圆兴堂突然毫无预兆的关了门,吴春兴和店里的小伙计一时间都没了踪影,起先镇上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回老家过年去了,可是转过年来,都过了谷雨了,还是不见医馆开门,这下反倒让县里面以前时常受吴大夫恩惠的乡亲们叨念起他的好来。
皇甫毅听完店掌柜的介绍,拱手谢过,一路打听着,走了不远,便到了圆兴堂门口,只见黑漆的大门有些掉色,门上一把大锁上落了不薄的一层尘土。皇甫毅只得找来当地的巡警,简单说明情况后,县里的警察十分的配合,叫来锁匠,开了大门,随着皇甫毅一同进了医馆。
走进医馆,一股呛人的土味夹杂着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皇甫毅拢目光,仔细看去,只见前堂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几个药橱,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再无他物。皇甫毅仔细的一一拉开七星斗橱,发现每个抽屉里都是空的,只有个别的几个还剩了一点药渣。
皇甫毅又来到后院,只看小巧的院中,一共三间房,一间小厨房,一间卧室,还有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小屋,看样子应该是小伙计住的地方。皇甫毅里里外外找了几遍,除了一些破旧的医书和一些散落的纸张,再无其他。
“客官您慢回身那!”两人正说着,只听店小二清脆的嗓音响起,“豆腐酸菜煮白蛤、红烧肉烩冻豆腐、尖椒炒干豆腐丝、虾皮豆腐韭菜盒子、鲫鱼豆腐汤,菜上齐啦,二位爷慢用。”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摆好碗筷杯碟后,很拾趣的快步退了下去。
白靖阳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心中暗道,“别说味道还真不错”,然后看向皇甫毅,“那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皇甫毅这时也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鲫鱼豆腐,吃了一口嫩嫩的大豆腐后,心下顿时舒服了了不少,“我问了县里的许多百姓,通过他们所描述的吴春兴的样貌应该能确定,圆兴堂的吴大夫就是几天前在秦家毒发身亡的那个宁城圆德堂的吴大夫。还有据他的邻居反映,三年前吴春兴刚搬来图江没几日,便开了医馆,这几年中除了病人上门,鲜有人与他打交道,不过曾有个中年男人多次在晚上,来过圆兴堂。据那个邻居反映,那个男子不是本地人,而且每次都是天黑来,天亮便走,神神秘秘的。还有就是,我找到了这些……”说着皇甫毅从兜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了白靖阳。
白靖阳展开一看,是几张药方,而上面的字迹正与前几日,他们在宁城圆德堂里发现的,与吴大夫通信的神秘人的字迹是一模一样。
“我还拿回来一些古医书,上面有很多批注,字迹也是那个写信的神秘人的。”皇甫毅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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