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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伴明窗》刑不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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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霍欢习惯性地睁开眼睛,他略一动身,原本像一只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的安政就被惊醒了。安政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道:“天亮了啊?”

“我该上朝了。”霍欢轻轻挪开她的身子,翻身下了床。安政则在床上又挣扎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跟着起身。侍女们端着巾帕盆盂鱼贯而入,安政伺候着霍欢梳洗完毕,又帮他穿戴好了官服,整个人依旧迷迷糊糊。

“你再睡会。”临出门时,霍欢摁住欲送行的妻子,柔声嘱咐道。安政敷衍地点了头,站在门槛内看着霍欢出了院门,这才转身回到里间,躺在床上重新呼呼大睡。

这次再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没有了霍欢的辖制,安政一个人在床上肆意翻滚,险些翻下床去惊醒过来的。她慢吞吞弓起腰,一边打呵欠一边伸懒腰,往屋外唤道:“竹云!竹云!”

“欸,来了。”竹云小跑进来,笑嘻嘻道:“殿下可醒了,我已经叫厨房把早膳端进来了。”

“阿六呢?”安政扫了一眼屋内,不见阿六的踪影,竹云递了杯茶给她漱口,笑道:“吃了饭,不知哪里逛去了。”

“这只死猫,一刻也不安分,真是谁的猫像谁!”安政骂道。

竹云只是一笑,并不接话,继续伺候安政梳洗。待梳好了头发,厨房送来食盒,是一碗碧粳粥并几样精致小菜。安政草草用过,松云进来禀告,说威武将军夫人下帖子请安政府上赏花,安政听了,扭头对竹云笑道:“可等到她的帖子了,看来移了水土,龄姐姐的娇容三变一样逞艳争春啊!”竹云和松云二人都笑了笑,转身给她准备出门的衣裳。

安政长公主府位于离皇宫不远的兴庆坊,这一片都是皇室宗亲的宅邸。安政乘着八宝华盖马车沿朱雀街往南,再东去八王子巷,便是官员们所住的闻熙坊。安政出门一向从简,除了竹云松云两个贴身侍女陪在身侧,后头的小车上还坐了四个小宫女,前头有六个骑马的禁军护卫开道。安政和两个侍女正在车内玩笑,不知怎的忽然外头喧哗起来,车夫立刻勒紧了马缰,竹云掀开帘子探出头问前边的禁卫:“怎么回事?”

“禀公主,前边两家人在抢道,互不相让,把路道堵死了。”一个探访回来的禁卫回道。

“可知是何人?”安政问道。

“好像是庆国公府的大公子与齐国十皇子。”禁卫回道。

“公主,咱们怎么办啊?”松云问道。

“等一会儿呗,他们闹得那么大,京兆尹自会派人来处理。松云,竹云,咱们悄悄下去看看。”受某人影响,安政生平最喜欢凑热闹,而且哪里人多往哪里凑,她这个话一出,吓得两个侍女花容失色,死死摁住她,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的好殿下,您就心疼心疼奴婢们吧,你下去了,我们还有命活吗!”

禁不住两个侍女的苦苦哀求,安政只好乖乖呆在车里,时不时探头往外看。不过耽搁了一会儿,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就人仰马翻,尖叫哀嚎声不绝,安政还来不及掀开帘子,一匹受惊的马就直直奔着她车驾而来,几个禁卫躲闪不及,纷纷坠马。车夫吓白了脸色,愣愣地不知所措,千钧一发之际,安政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体统,猛地把车夫往车里一拉,自己亲自操纵缰绳,驾驶着双驹马车直直迎上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抽出车夫用来防身的佩刀,一个飞身跃起,一刀劈落下来,那匹马顿时应声倒下。

“殿下!”车夫及时勒紧缰绳,停下马车,禁卫们纷纷簇拥到安政身侧,发现安政完好无损,一个个都暗暗舒了口气。松云竹云并一干宫女也急急地跳下马车,每个人脸上的胭脂都被泪珠儿和冷汗水给晕开了,看上去十分狼狈。

安政自己也是刚刚回过神来,秋香色的大袖罗衫已经溅上了马血,握刀的手赤淋淋的,还散发着马血的腥味。安政深吸了一口气,瞥见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匆匆上前,她冷哼一声,也不等他二人说话,便指着他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跟个市井村妇一般抢道骂街也就罢了,还纵马闹市,扰民乱民!”

庆国公长子俞未离刚从边塞历练回来,正是意气最盛之时,被一个小女子当街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岂能容忍,刚想还口,就被家奴扯住了袖子,小声提醒道:“大爷,这是安政长公主殿下!”

“安政殿下!惊扰了,本王给殿下赔罪了!”先于俞未离发言的是齐国十皇子姬泞,姬泞头戴八宝紫金冠,身上穿着二色金海马纹锦袍,腰束玉带,看上去风流俊雅,仪表堂堂。安政认识姬泞,面对他时语气稍有缓和,叹气道:“十殿下,所谓入乡随俗,无论您在齐都如何,在我楚国,请劳驾您遵守我大楚的律令。”

“安政殿下,这你可冤枉本王了,本王可是规规矩矩行右道,倒是这位国公公子,不仅违规改道,还鞭打了我的随从,使其坠马,马匹受惊,又惊扰公主凤驾,此事,公主看该如何处理?”姬泞娓娓道来,分明是在为难安政,谁都知道楚皇室式微,而七大门阀之首的俞家手握半壁江山,连当今皇帝也对俞家家主俞羊礼让三分。安政虽是嫡长公主,可一介女流,又岂能和手握实权的庆国公的嫡长子相提并论。然而安政向来对事不对人,她知道姬泞在难她,却不在意,反而笑道:“皇兄向来赞赏庆国公的铁面无私,所谓,既然今日十殿下在我国都受惊,我不妨当面给你一个交代,也省得你事后心里不痛快,白白伤了身子!”

话音刚落,安政就抢过禁卫手中的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俞未离身上抽了一鞭子,口中说道:“巷道扰民者,刑十鞭!”

俞未离本就对皇室心存藐视,见安政当街鞭打自己,哪里还想着做什么表面功夫,当下就炸毛了,指着安政恶狠狠地说道:“区区一个小妇人!竟然打我!来人,给我把他们的马都砍了!”

禁卫岂能真让俞家家奴欺辱了长公主,还没等俞府家奴上前,就先杀过去,原本不算狭窄的路道,因着一群人在撕打,顿时变得逼仄,围观的百姓生怕殃及自己,四处逃窜,场面乱成了一锅粥。安政眼见俞家猖狂至此,顿时怒不可遏,握着鞭子把挡在俞未离前面的两个家奴打飞,闪身移到俞未离身后,不等俞未离有所反抗,先将他制服在地,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将余下九鞭悉数补上,打得俞未离皮开肉绽,鬼哭狼嚎,连姬泞等人见了都胆战起来。等到京兆尹,禁卫军和俞家三路人马赶至现场,俞未离已经晕厥在地,而俞家家奴也早被禁卫和姬泞的侍卫拿下。

俞未离原本在升州立了战功,也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因为在八王子巷被安政当众鞭打,不仅颜面尽失,连功劳也受人非议。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少年将军在安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很难不使人怀疑所谓战功的含金量。因为此事,俞羊不得不亲自上疏陈情,自斥教子无方,愿辞去宰相之职。皇帝岂敢真免了他的相位,加上群臣极力劝阻,大家你推我让,一番讨价还价,事情最后的处置结果是:俞羊罚俸三个月,俞未离欺辱国宾,冒犯长公主,革去一切官职,罚银三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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