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坐在观台之上的姬泞歪斜着身子,一手执壶,一手举杯,闲闲地斟品着楚国皇室珍藏的玉液琼浆,偶尔余光扫过击鞠场,深沉如浓墨晕染的眸子便带了点微不可觉的讥诮。
俞羊上场稍稍转了一圈,达到目的之后便悄然退下。击鞠比赛伤筋断骨的事屡见不鲜,况且秦国人来势汹汹,心怀叵测,俞羊即使有心恋战,他的幕僚也决不允许俞羊以身犯险。与他一同退下来的还有霍欢,霍欢是被一个秦国人撞下马去的。
比赛到了这时候,姬泞已经认定楚国必输无疑,毕竟少了霍欢和俞羊这两员主力,楚国击鞠队无异于一盘散沙。
“欸,不知道今晚的宴会可还有此等美酒与否?”姬泞想象着秦国压倒性胜出时,楚国君臣那面如土色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击鞠可是最能展现男儿风骨的技艺,楚国上下竟不精此道,当年的四国之首,不复往昔啊!”姬泞听一个随从感慨道。
“如今的楚国,外强中干,四分五裂,皇室都不过是世家手中的一个摆设,怎能与太宗时期的楚国相提并论,况且——”另一个随从的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给打断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又有一个随从问道。
“进球了!楚国进球了!”一个楚国官吏乐不可支地回答。
“不过是进了一个球,就这样大惊小怪,也不知方才秦国赢了多少。”齐国使节这边不以为意,讽刺地说道。
可是比赛的局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从换人之后,楚国队表现神勇,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让秦国有丝毫可乘之机。这其中,一个头戴银丝面罩的瘦小青年最为突出,他骑术精湛,往来穿梭似回风闪电,在秦国使节团的重重围攻之下矫健如水中游龙,屡次冲破对方的包围圈,挥杖击球,一举进网。
姬泞不知不觉已经停下饮酒的动作,目不转睛关注着球场上的一举一动。便是挑剔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场比赛的精彩程度已经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楚国队这一批新上来的人大多新面孔,唯一称得上熟悉的大概只有武太后的侄儿武延康。武延康与那银面少年似乎颇为熟悉,两人之间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那银面少年技艺惊人,秦国的古荣卿已算是击鞠高手,却被银面少年处处制肘,总是先他一步抢占先机,等比赛准备结束的时候,双方比分已经持平。
“楚国万岁!”
在金鼓声响起的前一刹那,银面少年俯身一个绝杀,干脆利落地打了决定胜负的一球,整个观台上的人都疯了,齐刷刷呼喊着千岁万岁!这个时候银面少年摘下了他的面具,姬泞惊掉了手中的酒杯——那人竟然是安政长公主!
古荣卿倒是一点儿不吃惊对手是安政,他根本在安政一上场时就认出她来了。男装的安政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却在她的眉宇间添上了一份逼人的英气。安政似是未闻四周围因她而起的骚动,冲着古荣卿莞尔一笑,那笑容包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一别经年的辛酸,掺杂着过去的岁月里,属于他们这几个人的独特的回忆,古荣卿瞬间就领会了。
楚国反败为胜,武太后大喜过望,重重奖赏了参与比赛之人,安政作为头号功臣,所得的奖励是这次秦国使节所送来的汗血宝马。嘉阳和合川两位公主皆是爱马之人,安政才从含元殿领旨叩恩出来,两个公主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拦住姐姐,急不可待地说道:“大姐,快带我们去看看那匹汗血名驹!”
安政目光在两个妹妹之间流连一番,停在嘉阳身上,纤纤玉指点着嘉阳的额头,哂笑道:“你这个人,刚刚见崔郎落马礼仪体统都不顾了,这会子听见我得了宝马,巴巴地等在这里堵我。我问你,是你的驸马重要,还是我的宝马重要?”
“自然是驸马重要,只是驸马是我的,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看他,宝马却是姐姐的,我若不趁机一睹英姿,若等进了你安政长公主府的马厩,保不准你就让给大姐夫了,那时候可就见不着了,岂不可惜了。”嘉阳大言不惭地笑道。
“你这个人,当着小妹的面也不晓得收敛一点。”安政嗔道。
“欸,怎么不见大姐夫?”合川这才注意安政身后没有跟着霍欢。安政也猛然记起,好像自从霍欢退场之后,就一直不见人影。
“想来是俞相有事找他吧,我方才见到俞相与他一道出了斯裕门。”嘉阳答道。
安政心内一紧,不由得疑惑起来,但碍于两个妹妹在场,面上还是堆满了笑容,笑道“我们去御马监吧,我也想看看那匹西域来的汗血宝马呢。”
“快走吧!”嘉阳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安政一手挽着嘉阳,一手携了合川,一团欢喜地往御马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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