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在永巷里,王娡已是九个多月的身子了,臃肿地连行走都有些困难,所以,那本来由王娡的活,被阳信顶替了,小身子此刻正赤着双脚在对她来说有些巨大的水盆里来回的踩跳着,脚下那擦了皂荚的衣衫被挤出一层的泡沫,白白的,好看极了,只是泉水的冰冷将阳信的小脚冻得通红,身上却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齐耳的短发长了一些,此刻正因为她的跳动打着旋儿……调皮极了。
远处的拐角,汉景帝默默地站着,看着水盆里那不停踩着衣衫的女儿,心疼得很……
“皇上……要不要把阳信公主请过来?”身侧的小太监恭敬地弓着身子问。
汉景帝摇了摇头,他看一眼就好……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娉儿的个子似乎高了一点……依旧瘦小,但脸上却少了苍白,多了一丝红晕……就好……就好……
转过身,汉景帝向着王娡的小破屋子走去,看着那破旧的有些不像样子的屋子,微微蹙了眉,栗妃果然心狠……
“吱呀”
“皇上驾到,王美人接驾!”身侧的小太监声音不算大,但那强烈的穿透力还是将床上的王娡惊出了一身的汗,吃力地抬起腰身,还没来得及下床,便看到汉景帝迈步走了进来。
“皇上……”王娡有些慌乱,错手间差点抓空,掉下床。
汉景帝吓了个半死,两步上前,将她死死地拽住托了起来,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将王娡扶到床上坐下,汉景帝却依旧站着,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好看,依旧冷着一张脸。
“娡儿,明日,亲自去给太子栗妃道个歉,此事,朕就此作罢。”冰冷的言语将王娡初见他时的欣喜给浇了个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淡了,抿了抿唇。
“臣妾没有错,何来道歉一说?”王娡的声音更冷,甚至那藏在袖中的手也攥的紧紧地。
“娡儿!你怎的就如此不听话?!她是太子母妃,不管怎样,朕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你……”汉景帝气的脸色很是难看,都几个月了,这女人怎的还是如此不开窍?!
“太子母妃又如何?难道,就不该讲一个例理字了吗?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她只是太子的母妃……臣妾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臣妾若道了这个谦,这宫里还怎么看臣妾?臣妾岂还有立足之地?!”王娡因为心中的委屈,小声的啜泣了起来,看在汉景帝眼中有些烦闷,哭哭哭,哭什么哭!
“那你就忍心看着娉儿在这里跟你一起受罪吗?!”汉景帝的声音不由地高了起来,吓得王娡又是一哆嗦,从手帕中抬起头,娉儿跟着她受罪,这怪谁?!怪谁?!
“娉儿愿意陪着臣妾,更何况……我们母女落到这个地步……并非是臣妾的错……皇上怎么……怎么能怪臣妾呢……”她忍着委屈,只求一口气,一个理字,怎的就那么难?
“你!不可理喻!”汉景帝一声低叱,无可反驳,却又不敢苟同,这皇宫,岂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子可以讲理的地方?!她既没有靠山,又不曾生养皇子,凭着娉儿一个公主,若不是还有他保护着,在这宫里,又是落魄到了永巷,那些因她得宠时而被冷落的妃子岂不把她吃了!这女人,着实不识抬举。
“皇上!”王娡心里委屈极了,几个月来的辛苦她认了……反正,她也不是大家闺秀,这些活都做过,别人的大骂也受过……但她不能背这个罪名,谋害皇储,这可是要杀头的!她死了不要紧,可怜了阳信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有她这样“害人”的娘亲,以后……可要怎么抬头做人啊……
“臣妾是冤枉的!请皇上明察!”当王娡双膝着地的时候,那清脆的扑通声震颤了汉景帝的耳膜……但,今次,她若是不晓得其中利害,就算逃过了这一劫,她能逃过下一劫?这后宫的战场虽没有硝烟,却比真正的战场还要恐怖……他保得了她一时,怎么可能保她一世?!
“你给朕好好在这反省!何时想通了,让娉儿给朕带话!朕,亲自带你去给栗妃赔罪!”汉景帝微微闭了眼,心中的烦乱更甚,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路口……
“皇上……不相信臣妾吗?皇上到现在还不相信臣妾吗?!”王娡跌坐在地上,无力地撑着双手,大大的肚子蹭在地板上,那样的吃力……
汉景帝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迈步走了出去……他现在不想再见她,多看一眼……都不想……
“皇上!”凄厉的喊声在汉景帝迈出门槛儿的那一步时蓦地响起,让他尚未落下的脚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已是义无反顾地迈了出去。
风,吹进了那没有阖紧得门内,吹散了王娡耳旁散乱的发丝,贴上了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被眼中滑下的泪水粘住了……有些狼狈,但更多了颓然……本就不该奢望……帝王之爱啊……
而在整个永巷里,一个流言正悄悄地崛起,像那微风一般迅速地吹过了皇宫的角落……
“听说了没?王美人被打入永巷不是因为得罪了栗妃,是……”角落里,那原本扫地的宫女们此刻正凑紧了脑袋,小声地议论着。
“是因为什么啊?”
那最开始说话的宫女被催促着,有些紧张地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人看她,这才微微大胆了一点,道:“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当时出事的时候,我们还说,皇上也太无情了,王美人还怀着孩子就被达到永巷里来了……这怎么说也是夫妻……”
“你别瞎说!皇上也是你能说得?!”
“唔……”那之前议论是非的小宫女赶忙捂了自己的嘴巴,吓得瞪大了眼。
“琉儿,快说,王美人的孩子怎么了?”
“听说啊,王美人肚子里的可不是皇上的子嗣~是个野种!是王美人跟一个侍卫的孩子!”那被唤作琉儿的宫女一脸的神秘,唬得众人都惊得张大了嘴。
“真的假的啊?这怎么可能?冒充龙嗣,那可是要杀头的啊!”宫女顿时乱唱了一团。
“当然是假的了,要是真的,皇上还能留她们到现在?!”
“哼,要我说,可真不一定呢,王美人长的可是漂亮极了,皇上只有一个,这妃子……哼,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杯多粥少,怎么都不够分的,王美人耐不住寂寞也不无可能……”琉儿冷冷一哼,对王娡,不屑极了……
“可是……”众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琉儿瞪了一眼,顿时噤了口,都呆呆地看着她。
“皇上之所以不杀王美人,很简单,若是杀了,那不就坐实了这件事了?那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
“那皇上难道就放任王美人把那野种生下来不成?!那不是更伤自己吗?”
“皇上自由皇上的考量,哪是我们能猜得?都干活去!”琉儿似乎被问住了,等了围着她的宫女一眼,率先拿起扫帚走出了圈子,众人在她身后不屑地翻着白眼,但,没了八卦的源泉,所有人也都一哄而散了……
而那绿色葱郁的小竹林里伫立的小小身影,却怎么也动不了……为什么这么说母亲?!阳信抿着唇,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泪流下来,心中的气愤被涨大,她要去问问母亲!小弟弟是不是她的亲弟弟!
“母亲!母亲!”小破屋前,阳信细碎的脚步啪嗒啪嗒地响着,有些吃力地推开木门,刚入的门内,便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再看眼前……
“啊!!”
“娉儿……娉儿……叫,叫太医……”王娡躺在地板上,微微翻滚着,腹部的疼痛几乎让她不堪忍受……裙下已是破了羊水,濡湿了衣裙……孩子……孩子要出生了……
汉景帝走后,王娡只觉得心中一股怨气充斥着整个胸腔,蓦地小腹传来一阵疼痛,她还来不及爬回床上,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宫缩便铺天盖地地袭来了……
“母亲……母亲……”阳信吓坏了,看着王娡被汗水濡湿的额发,不知所措……
“娉儿……娉儿弟弟要出来了……快,帮,帮母亲,喊太医……”王娡说话都有些吃力,死死地抓住阳信细嫩的胳膊,绞得她生疼……
生弟弟?阳信心中猛的亮堂了起来,姑姑!
下一刻,阳信奔出了门,紧拍着隔壁的房门直到那管事的嬷嬷不耐烦地露出脸,看到是阳信,脸色好了一些,只是口气依旧有些冰冷,今日皇上来了,却不仅没有将王娡带出去,反而走的时候一肚子的火,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没了皇上的庇佑,那王美人就是真的生条龙出来,也没用!
“公主有什么事?”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阳信,甚至,连礼都懒得行了……
“母亲,母亲要生小弟弟了……嬷嬷请太医……”阳信气喘吁吁地说。
管事嬷嬷微微诧异,还有好些天才满十个月呢,这孩子,果真不是皇上的……可,低头看了阳信,瞧见她似乎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叹了口气,道:“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
言毕,管事嬷嬷便朝门外走去。
阳信见她走远了又赶忙朝着另外一边跑,那里,是浆染区,奶娘被派去了那边……
“公主?!”打开门,李大娘诧异地看到因为奔跑而小脸通红的阳信,赶忙跪下身给她擦汗……
“母……亲,弟弟……”阳信只来得及说出四个字,李大娘瞬间了然,将阳信拉进了屋子,取出鸟笼里养着的小乳鸽,从怀中拿出一枚铜币,绑在鸽子腿上,放飞了出去,这个鸽子是馆陶公主临走前给她的……便是用在此刻的……
“公主,快,奶娘跟你去照顾娘娘……”李大娘将阳信抱了起来,宫中规矩,入夜后,各宫人都必须待在屋子里不得外出,否则杖毙,但此刻,李大娘顾不上这些了,抱了阳信飞快地跑着,多耽搁一点时间,王美人就多一分危险……
“公主!!”长公主府内,一个侍卫一手攥住鸽子奔了进来,从腿上取下一枚铜币仿造馆陶公主的跟前,馆陶公主本在陪着阿娇玩,教她念字,却被这突然而来的状况打搅了,利索的放下阿娇,馆陶公主捻起铜币,仔细的看了一下,修长细嫩的手指轻轻的触上铜币边缘,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缺口,紧皱得眉头瞬间舒开了,嘴角露着笑意,道:“备车!本宫要进宫!还有,着人去普法寺请太后回来!皇宫里要有喜事了,太后定然欢喜的。”
然而,让馆陶没有想到的是,窦太后竟然与她同一时间到达了宫门,但脸色却不慎好看,并不是人们所常见的“欢喜”该有的表情。
“母后,您怎么在这?”馆陶公主诧异极了,她,才刚到,便再次遇见了母后,她当然不会以为窦太后是接了她的消息赶回来的……那必然是有什么事让她提前回来了……看母后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好事啊,馆陶公主心里计较着,微微有些不安。
“怎么?哀家回来了,你似乎很诧异啊,馆陶。”窦太后不怒自威的脸上带着震慑四方的气息,让馆陶公主不由地低下了头。
“母后……儿臣听说王美人要生了……所以赶过来瞧瞧,皇上前些日子不顾她大着肚子将她打入了永巷,儿臣不大放心,毕竟那是皇室的骨肉……”馆陶公主诺诺地回着话,却没有发现窦太后那陡然冷下的脸上透露了怒气。
“皇室的骨肉?!哀家还早呢有点弄不清除了!既然生了,那就去瞧瞧!”窦太后率先进了宫门,身后,馆陶公主落了半步在后,随手扯了伺候窦太后的宫女低声问:“出了何事?”
“回公主,今日早晨,太后娘娘听说宫里出了些流言,说王美人肚子里的,不是皇上的孩子……所以……”小宫女急切的讲话说完,馆陶公主陡然放开了她,脸上满是惊讶。
栗妃,你居然玩这种招数!馆陶公主恶狠狠地咬了牙……心中很是不甘!
永巷里,那宫人的矮房外为了好多人,门口的人们都争相勾着脑袋想要桥上一瞧屋内的情形,王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时不时地还有李大娘的呼喊,阳信此刻倒是安静得很,坐在一旁,只是双手攥紧了身侧的衣角,咬着小唇,显得很紧张。
“娘娘……用力……天啊……太医怎的还没来?!”李大娘此刻着急得很,自己奶孩子有经验,可这接生……
蓦地,阳信推开了门跑了出去,冲着屋外围观的人群大喊:“叫太医……求求你们叫太医……”
但,那原本围紧得人群呼啦一下推开了好几步,却无人吭声……
“求求你们了……母亲和弟弟都会痛的……叫太医吧……”阳信无措地站在院子里,瘦小的身上已是粘了血迹。
“王美人肚子里的不是皇上的孩子……谁敢叫太医?”不知是谁,小小的声音却如投海之石,惊了所有人一哆嗦,天啊,这也太大胆了……
“骗人!你们都骗人!弟弟是父皇的孩子!”阳信大叫,倒竖的柳眉如一头发怒的小兽一般。
“野种就是野种!”琉儿狠狠地撇了唇,不屑地道。
“母亲肚子里的是我的弟弟,我是父皇的孩子,你们骂弟弟,就是骂我……就是侮辱我的父皇!”阳信大叫着,气的兜起了唇,哆哆嗦嗦地忍着泪水,屋内,王娡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但明显已是没什么力气了……阳信虽不懂出了什么事,但心中也是莫名的慌张……
“阳信公主,你是你,你是皇上的公主,可那还没生下来的就不一定了……”琉儿因着阳信的话有些不安,但还是按耐转恐,继续说。
“那你们都说皇上英明!父皇难道还分不清弟弟是谁的吗?!”阳信此刻已是直直地对上了琉儿的眼睛,这个女子,她要记住!
“我没说皇上!”琉儿也惊了,这丫头,怎么老把事情望皇上身上扯?!她到底懂不懂!
“好!”众人围城的人墙后,突地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赞叹声,那合围的众人赶忙分开一条路,窦太后被馆陶公主搀扶着,一步步走上前来,染了白霜的双鬓丝毫不减那份英气,拄着龙头拐杖,窦太后一步步踏实稳健地走向阳信。
“娉儿,说得好!”窦太后微笑,将阳信抱了起来,转身看向那全都低了头的宫人,厉声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别跟哀家说,你们都没听过!皇上子嗣的事情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吗?娉儿,你说,要怎么惩治他们?”
阳信皱着小眉头思索了一会,扭头对上琉儿惊恐未定的双眸,道:“该打板子!”
一句话,吓得琉儿扑通一声跪下了身子,不断地祈求,而窦太后却咧了唇,心中喟叹,这孩子,有皇家的风范,可惜了是个女娃。
“那就拉下去杖责二百。”窦太后无情的话断绝了琉儿生的希望,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四顾了一下,却看不到那背后为她撑腰的人……心,沉到了谷底……
而与此同时……
“啊!!”
“哇哇哇哇~~”
凄厉地叫喊伴和着洪亮的啼哭,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而他就是西汉王朝史上最著名的帝王,是他在将来漫长的日子里,带领西汉走向了一个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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