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屋内有些沉闷,水溶见正事已说完,林海只是皱了皱眉头,神色却似乎轻松了些。知林海接受了,遂不再说这个,转了话题,“林妹妹可好?自那次见过,再没机会见了,父王还总念叨着,也吩咐侄儿问伯父好。”问过黛玉,水溶才想起长安王的交待,略有些尴尬。
林海想着事情,竟是把水溶给忘了,听见声音,惊醒过来,忙说道:“劳王爷记挂着,这次回去,我这里还有几坛十年的桃花酒,你回去的时候带两坛,你父王也爱喝呢。玉儿那丫头倒还好,只是比从前更顽劣了。”
水溶笑道:“如此便好,若是身子不好,想顽劣只怕也不能。父王还叫我问伯父要酒呢,我正不知怎么开口,如此也不就客气了,候着脸皮,找伯父再要两坛梅花酿。不过,伯父不若与我同行,毕竟这一路只怕也不安生。”
听言,林海暗自叹了一声,道:“也罢,回头我吩咐家里准备一下,只是这一路要劳烦王爷了,”又问,“王爷打算哪一日启程?”
新皇登基,那几个,哪里肯服。四大家族,八个国公,盘根错接,又有那一个不安分的王叔,确实不安稳啊。林海主持江南盐政,此次又主持江南科考,妨碍了多少人,就是林海,也算不清了。
水溶忙道:“伯父,不必见外,何来劳烦这一说?启程日子,伯父也不必着急,妹妹和哥儿的身子也要紧,很不必管我。”
林海稍沉吟会子,方道:“出月便走吧,这府邸本是官家的,只是我们自己一些行礼物品繁琐,有这几天,大概也尽够了。”
“会不会太紧?还是再晚几天吧,出月十五吧?”水溶皱了皱眉头,不过四五天的,哪里够用呢?搬家虽不是大事,却最是琐碎,黛玉身弱,林海中年得子,墨玉年纪太小,若是劳累着了,或是有个什么,只怕不好。
林海摇了摇手,道:“已是深冬,江上都结冰了,只怕只能走陆路,若是雪大,只怕更不好走。早日启程也好,路上就是耽搁些时候,也能赶到京里过年。”
前面众人接圣旨,后面黛玉等人自然也知道了。这次,因想着和林海亲自商量月莹年后嫁入张家的事宜,林淋便亲自带着月莹过来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贾家竟然也使了四个婆子来贺。去年李侧夫人怀孕的事,还有今年墨玉周岁,并没有知会贾府,那边却尽知道,想来他们家在南边的人倒是时常注意着林府。
接到消息,李姨娘和林淋忙命人停了戏,又怕黛玉担心,二人商量了一下,林淋忙忙地过姑娘们那边去。黛玉倒还镇定,反还劝慰着月莹灵枢二人。林淋忙走过去,搂了黛玉在怀,道:“好孩子,别担心,万事还有我们呢。”
黛玉笑笑,道:“姑妈,我不担心,爹爹刚忙完科考的事,头发都白了不少,只怕又有什么事要用爹爹,也不说叫人消停消停的。”
听言,几人均是笑了起来。林淋忙捂了黛玉的嘴,四处看了一遭,只有娘伙四个,几个丫头也都是心腹之人,这才略略放了心。恨恨地屈指敲了黛玉的额头一下,低声道:“我的小祖宗,这话你也敢说,今儿人多,小心被人听了去。”又一扫四周的丫头,沉了脸,厉声道,“今儿的话,谁也不许说出去,我若是听到一个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众人忙正色应了一声。
闻言,黛玉也知说过了,遂有些讪讪的,撇了撇嘴,道:“姑妈,我知道了,再不敢了。”
正说着,含俏打帘子进来,脸上尽是喜色,“姑娘,李夫人的丫头过来了。”自墨玉出生,林海便吩咐家里人,升李姨娘为侧夫人,为区别与正房太太,又不好叫侧太太,更不好叫姨娘,便以夫人相称,也是个敬意。
知是李氏传消息进来,黛玉忙道:“糊涂,这是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还不快叫她进来。”
门口的丫头忙打起了帘子,一个穿着银红背心的丫头走进来,笑嘻嘻地福身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老爷升官了呢。”
“升官?什么官?”黛玉对官场不懂,只觉着黑暗,又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话,总有些担心林海。听到升官这种字眼,便想到“明升暗贬”这个词。
“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夫人说了一遍,有些拗口,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说是升了协理大学士,从二品呢,又是《康乐大典》的总什么官,听那些太太奶奶们说,这《康乐大典》是皇上要写的书,以后会流传千古,咱们老爷的名字也会跟着流传下去呢。”
黛玉想了想,也没想出这个协理大学士是个什么品级,是做什么的。不由地抓了抓头发,正不知道该问谁,便听见林淋在那自言自语:“是协办大学士,那也是正五品,怎么成从二品了?”
黛玉也有些惊异,又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倒有些索然,遂也不去想,“姑妈,罢了,回头问问爹爹不就知道了?”又问那丫头,“可有说是谁来宣的旨,方才那丫头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
“回姑娘的话,是北静郡王。”
听言,黛玉心内有些欣喜,道:“是他呀,现下在哪里?”
“正和老爷一道上席呢。”
“有没有说住在哪里?”又一想,这个只怕连林海也不知道,遂也不等那丫头回话,便又说,“罢了,只怕我们都不知道。你回去和李姨说一声,若是合适,便收拾了摘星楼吧。若是不好,就请李姨看着收拾。我也不懂这些,不过预备着,省得临了忙乱。”
林淋不由拉了黛玉到身边,揉搓着,笑道:“也只你吧,人小鬼大,行事倒是有模有样了。灵枢和你一般大,却还是混事不知。”
黛玉反靠近林淋怀里撒娇,“姑妈也拿我打趣。”
灵枢却是拿手指划脸羞黛玉:“平日里,你最是老道的,如今见了妈妈,怎么就撒娇儿,也不怕羞。”
黛玉笑嘻嘻地道:“我也不和你分争,知你是为着姑妈多疼了我吃醋。”
见灵枢要急,月莹忙伸手在黛玉胳膊上拧了一下,笑道:“你也就会欺负老实的,知她心实,还说这话,你还是作姐姐的呢,也不知疼妹妹。”
灵枢反应过来,撅着嘴道:“好啊,你又欺负我。”
黛玉忙起身拉了她的胳膊求饶:“好妹妹,再不敢了,饶了我这一遭,可好?”
林淋见她姊妹闹腾,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都不闹了,早起是谁说要帮着招呼客人的,这会子你李姨只怕要累坏了,我赶紧出去帮着照看一下,你们几个也赶紧过去,那些姑娘小姐们可就交给你们了。”
一说到客人,黛玉又想到了贾府来的那四个婆子,有些头疼,“看来我们家又不得消停了。”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齐声问道:“谁还敢来你家闹不成?”
黛玉指了指镜中的人,苦笑道:“何曾有人敢闹,我说的是我,才是这个麻烦的祖宗。”
众人一听,均是明白了,林淋拍下黛玉的手,嗔道:“胡说,叫你爹爹知道,该心疼死了。我看着你这样,心里又怎么好受。”
不过是抿了抿碎发,一会子也就好了。几人便起身出去,林淋却拉了黛玉,有些心疼,道:“今儿人也不多,有你莹姐姐和灵儿也尽够了,你去歇歇。”
黛玉摇了摇头,道:“姑妈,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过去一起吃席也好,多些人也热闹些,一个人倒还寂寞。”只是眉间紧锁,始终不见舒展。
虽还未见林海,黛玉却知,要进京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