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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机》第五章 火星上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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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甬波赶快翻出自己要换的内衣,匆忙跑向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一进门,里面很温暖,估计是有人用过了。

门左边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小柜子,上面能放置一些物品,还有一排编有房号的抽屉,供每个人专用。旁边有三个隔层整齐地码着洗浴用品,卫生用品,同宾馆里的用品一样,只不过这里数量多且齐全,像一个小仓库,当然不用担心这些物品会被谁占为私有。

门右边是一只洗脸台,洗脸盆上方是一面镜子。紧挨着的是抽水马桶,旁边拉着一块浴帘,浴帘里面就是一只小浴缸了。

她把水龙头打开,打算把浴缸水放得满一些,她太想泡一泡了。然后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并脱起衣服来。当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镜子面前时,竟猛地被自己吓了一跳,从镜子里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她简直不认识自己了,里面的丑女人竟会是自己。

在飞船上照那面小圆镜时倒没有注意过,此时她直看横看都觉得这个**不是自己的,不用说整个身体和四肢不再匀称,皮肤苍白缺少光洁。

更可怕的是脸孔浮肿,一双眼睛也因为眼皮的浮肿变得小了一圈;腿和臀部也失去了丰腴圆润,像二根干枯的木柴支撑着一具怪异的躯体,活像以前科幻电影里出现的外星人。

这不是我,这一定不是我,一定是哪个丑八怪挡着我了。她的眼泪被自己委屈得哗地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双手支撑着洗脸台,轻声地抽泣起来。

金甬波突然开始懊悔起这次火星之行,远离父母,远离家乡,来到几亿千米外一个不在同一个轨道旋转的世界里,我度的是什么?

一种被遗弃之感蓦然而生,是啊,我干吗来这种充满危险的地方呢?我是来看魏中华吗?还是真的为了宇航事业献身?在上登6舱前的一个晚上,你看妈妈哭得多伤心,而自己居然狠心得一点都不哭,不流一滴眼泪,这不就是一种掠夺吗?是我掠夺了他们的女儿,掠夺了他们做父母的乐趣,我自私,我残酷,活该我……

她奇怪而散乱的思绪就一直这样地倾泻着,以至于忘记来这儿的目的了。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把金甬波的思绪打断了,她立即止住了眼泪,把电话接了。电话是指令长打来的,他是见她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来,怕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只是好久没有洗得这么痛快,忘了时间。”她撒了个谎,赶忙爬进了浴缸,这时浴缸的水已经溢出来了。

金甬波洗完澡到达8号公馆的大厅里时,大家都到齐了,围坐在一张长餐桌前。近楼梯口的地方,指令长和黄伟宏之间空的位置,显然是留给金甬波的。在座的除了刚才的六个人,还增加了一个人,共七人。

其实金甬波只认识魏教授和唐教授,另外二个人她完全不认识,其中竟还有一个长着络腮胡须的美国人,一头经典的欧洲人卷,修理得比较整齐和精致,方脸形,蓝眼睛,深凹而带俏皮,眉宇间总是透露出一丝狡黠的不安分的味道。

魏教授介绍道,他叫鲍尔,大家都叫他为鲍尔先生。他是一个冶金矿产方面的专家,曾在中国呆了三年,也是航空专家和洞穴探险家。

鲍尔的身旁是一个个子瘦瘦的中年男子,脸孔瘦削,但处处透露出坚毅,执着。他目光淡定,深藏不露,让人猜不出他的内心世界,大家都叫他吕工,全名叫吕雄雪,是计算机和电气专家,也是太空飞船控制专家,维护着神州站所有电气系统。他原来一直是在西昌卫星射基地工作的。

魏教授在介绍金甬波的时候,几乎是把她包装好后推出来的。

唐教授带金甬波离开后,他心里一直在纳闷,眼前的姑娘一定就是金甬波,但怎么突然地变成了陈波呢?再仔细地看了一遍她上面的履历,上面分明写着:北京大学生物学硕士和医学硕士,来火星的推荐职务是医生。瞧刚才她随口应答的样子,她分明是金甬波无疑。但为什么她应了后,又说自己是陈波呢?

于是他用奇怪的方式介绍道:“这位是陈波,噢,她是生物学硕士和医学硕士,北大高材生,来做我们的医生,但愿大家都不要找她的麻烦。”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就是这样介绍,金甬波还是成为了大明星,火星上的老队员都挤过来跟她握手,好像不握手不足以表达他们的诚意。这么多人中间,唐教授的手最有力也最温暖,他握着她的手,还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忘地夸上一句:“我们是老朋友了,算我最幸运哦。”

吕雄雪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似乎只握了她半只手,并且很快地放开了,然后点头微笑,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鲍尔一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握手后,又来个突然袭击,**辣地给了她一个欧美式的拥吻礼,还用上中文最好的赞美词:“你真是上帝派来的安琪儿,美极了!我很高兴能和你同事。”

她被他拥抱了一下,随后脸蛋又被他亲吻了一下,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说实在话,她还没有被陌生的男人这么近地拥抱过,同许多中国的女人一样,不太愿意接受这种礼仪,所以她只是被动地应付了一下;也许因为受鲍尔先生打扰的缘故,魏教授并没有跟她握手。介绍完毕,金甬波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宴开始了,除了经过加热的常规太空菜,如炒鸡蛋,酱肉,鱼香肉丝,烤鸡,鱼片等外,魏教授和唐教授两人特意为新队员准备了新鲜菜。

魏教授炒了蒜味生菜和清爆豆芽,老鸭咸笋煲;唐教授做了甘蓝炒番茄,清盐黄瓜,并在冰库里找出一块一直不舍得吃掉的羊肉,细烤慢炖地做了一盆他自创的火星酥羊肉。再加上柠檬汁和草莓汁,他们以果汁代酒,一时,杯箸交错,热烈地一一举杯,相互祝福。

金甬波喝了一口果汁,心里一直是难以平静的。

自从见到魏教授来,她一直在暗暗地注意着魏教授。

他就坐在与指令长垂直的位置上,她能很方便地看到他。

眼前的魏教授并不显得老,依然是那么年轻,充满活力,就像四年前他带她读研的时候一样,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和智慧。他的身体比原来稍瘦一点,眼睛里所透露出来的睿智目光,依然是跟从前一样,从容,坚定,和孜孜不倦。跟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是,由于火星中艰苦的生存环境的磨练,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显得谨慎和警觉,或动作特别迅捷,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也像一只孤单的野狼。

金甬波细微地现,他说话的时候,很像过去在上课时习惯地盯住那些不认真听课的学生身上,只不过现在是由墙上的屏幕来替代。这个屏幕里所显示的情况是o号公馆监控大厅里的,譬如仪表,屏幕,警报灯之类,为的是吃饭的时候也能掌握整个站的生保系统运行情况。

因此他看上去好像心不在意似的,其实他在专心地讲专心地听着呢,因为他从没有漏下或听错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字;坐的时候,一只脚好像系着弹簧,随时要弹出去一样。

对于他这样的变化,令她不感到意外但有些滑稽。

四年前定格在金甬波心目中的他,并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领导者,而是态度和蔼可亲,为人谦和的学者,也许他将毕生的精力投入到科学研究上,他的生活一直缺少风趣幽默,更缺少浪漫。以前只有他在上课的时候,像鱼儿得水一样,渊博的知识使他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变得风趣幽默。

诚然如此,她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他的哪种特质吸引了她,而让她一直追到火星上来了。

在宴席快结束时,魏中华向新来的队员宣布了一些铁的纪律,如绝不能单独私自外出,要出去必须有老队员陪同,并须随时开通对讲通讯系统;不能私自驾驶火星车;每个单元的气闸门必须随时随处关闭,等等。

然后简单地把近期的工作安排说了一遍,主要是准备三天后“神州9号”载货飞船登6的接应工作,和“华夏3号”登6舱里的一些货物的卸载。另外明天对新队员来说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就是让新来的队员放假一天。

“oh,yeah.”金甬波开心地叫了起来,嘴上没说,心里想着可以美美地睡上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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