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赶考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一九六六年寒假到了，陈彬和文倩都要各自回家。临行前，文倩突然提出要求陈彬去她家，陈彬答应了。文倩还特意叮咛他带上小提琴。第二天，俩人一起买了火车票，上了东去的火车。

陈彬知道，这次去文倩家，好比“赴京赶考”。自己明白，出身寒门，要高攀一个大学教授的女儿，好比癞蛤蟆要吃天鹅肉。文倩的父母能给自己打多少分，能否及格？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火车走了约二十个小时，下午四点才到了太原。俩人下了车，再坐十分钟交通车便到了文倩家。文倩打开门，便喊：“爸，妈，你们看谁来了？”父母听到女儿地喊声，马上出来迎接。只见女儿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男孩，有点不知所措，顿时陷入尴尬。文倩忙介绍道：“爸，妈，这是我的同学，叫陈彬，是山东人。放假回家，顺便来咱家看看。”她介绍完，陈彬给二老鞠了一个躬，并说：“伯父伯母好。”随后便放下了行李。

文倩爸让陈彬坐了，接着为他倒水。文倩妈一把将文倩拉进里屋，小声责问道：“你呀！带同学回来怎么不给爸妈提前来个信？”文倩笑着回答：“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母亲说：“傻丫头，还惊喜呢，你想气死妈呀！他和你啥关系？”文倩忙说：“不是给你说了吗，是同学关系。”母亲说：“同学？上二年级就谈恋爱，你也不怕人家笑话。”文倩见妈妈不高兴，忙解释说：“妈呀！我再给你解释一下，我们是同学，不是谈恋爱。”

反正人已经来了，妈妈也不好再多问，赶忙出来应付陈彬，说道：“你们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也累了，饿了。”说完便叫老头子去买菜。文倩不叫父亲去，要和陈彬一起去。老俩口知道拦不住，便由他们去了。

俩人一走，老俩口在一起嘀咕起来了，胡梅说：“子华呀！你瞧倩倩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疯疯癫癫的，这么大的事，事先也不给我们讲一声，就领个男朋友回来了，这成何体统！让邻居知道咱们怎么讲呀！都是你把她惯坏了，一切都随着她的性子来。”子华听了忙回应道：“怎么是我惯的，你看小倩，和你的性格完全一样，从小到大，我行我素，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我看是你遗传的。”

俩人正在互相埋怨着，邻居刘教授的老伴吴大妈进来了，说道：“胡姐呀，你家小倩回来了，还带个男朋友。哎呀！小倩眼里真有数，那个男孩看起来真不错呀！”胡梅忙解释道：“不是男朋友，是同学，顺便路过，进来看看。”吴大妈说：“是的，现在是同学，毕业后就成了男朋友了。小倩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刚搬进这栋楼的时候，她才十岁，没有几年，就成了大姑娘了，上了大学……”

三个人正谈着，文倩高中的三个女同学李萍、肖阳和刘玉华来看文倩了，听说文倩去买菜了，三个人飞一般下楼找去了。

在去买菜的路上，陈彬问文倩；“我来你家，你怎么不提前通知你父母？让二位老人很是意外。”文倩说：“没事，我要是提前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不会让你来。他们太保守，你不要管，一切听我的指挥就是了……”

买完菜，在回家的路上，文倩的三个同学迎了上来，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陈彬，埋怨文倩回家没有提前说一下，要不她们会去火车站接的。并问这次回来准备呆多长时间?寒假怎么过？……

一路上，几个人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到了家，看见吴大妈，文倩向吴大妈打了个招呼，并把陈彬作了简单地介绍，把菜交给了爸爸妈妈，和几个朋友一起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同学半年没见面，当然要说的话太多了。陈彬觉得自己碍事，便以帮伯父伯母做事为由往外走，结果被她们几个拦住了。她们看见屋里有把小提琴，知道是陈彬的，非让他拉。陈彬有些不好意思，便推辞。但在几个人强大的压力下，陈彬屈服了。他拉了一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大家听后大吃一惊道：哎呀！听了你的琴声，我们的魂都被你勾走了，怪不得你把文倩俘虏了。一个叫李萍的说：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接着又让陈彬拉了几首曲子。直到要吃饭了，才饶了陈彬。

晚饭后，陈彬因第二天要回山东，就准备休息了，文倩又被那几个同学拉出去了。

晚上，文倩的父母在自己房间里谈论着陈彬，俩人对陈彬的言谈举止、长相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至于家庭出身，虽不是贫下中农，但中农也属团结对象。胡梅则认为家境贫寒了些。子华不以为然，说道：“英雄不问出处吗，贫寒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家贫出孝子，寒门出贵子。《红灯记》里不是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穷孩子往往更刻苦，更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大学机会，往往能成才，你看他的小提琴水平，真是不一般呀……”

就这样，二位老人谈了半夜。当然，令二位老人最担心的还是：一怕影响不好，二怕耽误学业，三怕做出越轨的事来。

文倩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了李萍家，李萍爸妈见到女儿的好朋友来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拿水果糖、水果给她们吃。文倩一边感谢，一边说：“李萍有福，在本校上大学，用不着长途跋涉，没有远离亲人之苦。”李萍反击道：“长途跋涉有啥关系，如果能够找个如意郎君，再远也值。”

李萍妈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有话。于是便问：“小倩，你有对象了？带来让大妈看看。”刘玉华说：“在她家呢。干脆明天带来吧。”文倩忙解释说：“不是对象，是同学。顺路来我家看看。”李萍回应道：“这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随便就带回家，这是个大活人，是个英俊白面书生。”刘玉华说：“那是顺路吗？绕了个大弯子，明明是特意来的。”

无论文倩怎么推辞狡辩，李萍爸妈明天一定要见到她的对象。正说着，苗瑞新和伍英娜也来了。于是她们一块去李萍的房间聊去了。

在小屋里，几个人“攻击”的目标仍是文倩，让文倩交待找男朋友的经过和经验。文倩没办法，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一说不要紧，伍英娜非要文倩带上男朋友到五台山去还愿。

原来前年暑期，她们接到了入学录取通知书后，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为了散散心，释放高考时的巨大压力，大家去了五台山。到了五台山的显通寺，看见殿里香客拥挤，走近一看，才知道人们在抽签，旁边的人还说这里的签很灵。出于好奇，文倩也抽了一支，结果是个上上签，签上写道：你不久将遇到贵人。她问那僧人：“什么是贵人？”那僧人瞄了她一眼说：“对你这样的妙龄女子来说，什么是贵人你还不清楚？”

僧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文倩已明白了僧人的意思，文倩随意说了一句：“如真的能遇上贵人，我来烧香还愿。”

以后，她虽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但凑巧的是，她在去西安的火车上遇见了陈彬。

去五台山还愿，文倩觉得这倒不是目的。她想：陈彬好容易来一趟太原，正好趁此机会让他看看北方这座佛教圣地。于是她便同意和大家明天一起去。苗瑞新的父亲在一家公司开车，车就由苗瑞新解决了。

第二天早上，文倩突然告诉母亲说，今天不让陈彬走了，几个同学要去五台山，也带他一块去玩玩。父母亲听了，愣住了。昨天晚上定好的事，怎么说改就改了?

其实，胡梅打心眼里不让陈彬在这里久留，以免流言蜚语。可女儿就是这么个人，我行我素，话已说出了，陈彬也听到了，收不回来了，只好依了她。陈彬很理解伯父伯母的心情。他本想早点回家，可是文倩非要他去，没办法，只好勉强答应了。

吃完早饭，俩人去了李萍家。车一到，大家就上车出发了。

大家到了显通寺，文倩的几个热心同学就开始安排还愿这一程序。文倩先给殿里的功德箱投了两块钱，从小和尚那里买了两根蜡烛和几支香，她将香和蜡烛分别点燃后插入香炉。然后跪于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后接连磕了三个头。按理就算结束了，可是姐妹们说不行，必须由陈彬和文倩俩人同时磕头才算数。几个人把陈彬也摁在蒲团上，和文倩一起磕了三个头，并让俩人宣誓：‘海枯石烂不变心，白头偕老守终生’才算过了这一关。

陈彬从来没经过这种场合，这一下他真的服了，这大城市的女孩子见多识广，花花点子真是太多，琢磨人也计高一筹。

走了几座寺院，便让陈彬大开眼界，他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什么叫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五台山佛教历史悠久，这儿的寺院最远可以追溯到东汉，有近两千年的历史。最多时寺院达三四百座，现在也有百座。从建筑角度看，这儿的建筑群气势恢宏。由于建于不同朝代，其风格各异。大都重顶飞檐，气势巍峨。大雄宝殿金碧辉煌，木雕彩绘，肃穆堂皇，释迦牟尼塑像栩栩如生。显通寺的建筑可谓五台山的精华。龙泉寺的汉白玉牌坊可以说把石雕艺术发挥到了极致。这些都展示了中华民族精湛的建筑艺术和风格。五台山集历史文物，古建筑艺术，佛教文化，民俗文化于一身。好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博物馆，也是人类的最优秀的文化遗产之一，它不愧为国内四大佛教圣地之首。所以陈彬此次之行，斩获颇丰。

五台山有上百座寺院，有的相距甚远，只能走马观花看上十几个。冬天的天真短，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只好往回返，好晚才到了家。

说是旅游，那纯粹是和自己的腿脚较劲，第二天起来，陈彬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文倩安排陈彬今天休息一天。

到了下午，文倩父母把俩人叫到客厅，要和他们谈谈。其父先开口，他说：“首先欢迎陈彬同学来我家做客，现在就是这样的条件，我们没有招待好，请你原谅。文倩能把你领来，这说明你们俩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想你们都知道大学的规章制度，谈恋爱是不允许的，这既是校规，也是家法，应该遵守。大学是一个人的黄金时期，要倍加珍惜。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想承担国家的大事业，就得有忧患意识，就得吃苦，安逸享乐必定误国。我想你们俩都读过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吧，里面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句名言，影响了苏联几代人，也影响了中国年青人。中国有句名言：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希望你们俩从中得到启迪……”

伯母笑了笑对陈彬说：“你伯父这些话很重要，中国古人还有一句警句，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也是这个道理。你们将来要承担建设社会主义强国的重任，肩上的担子很重，现在不打好基础，将来怎么能承担得起来。不吃苦，怎么能学到科学知识。古人为了学知识，凿壁偷光、囊萤映雪、闻鸡起舞、秉烛达旦、头悬梁锥刺股。你们现在的条件与古人不可同日而语。你们要充分珍惜这个大学机会。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吃苦中苦，焉能人上人。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典,切不可把大好时光浪费了。既然你们俩有了那个意思，我们也没有把你们拆散的想法，但你们必须保密。孩子，请你们记住：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你们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一切为学习让路。学习达不到优，我们是有否决权的……”

两位老人喋喋不休地讲着，两位青年人认真听着，并不时地点着头。

晚上，陈彬和文倩也订了规划，除了学习之外，在政治上还要要求进步。陈彬是共青团员，要力争在毕业前入党。文倩力争在两年内入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