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宋府良久依旧安稳如初，刘大夫倒是沉不住气了。亲自登门拜访。

其实宋伊桐对刘大夫印象是好的，她记得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来送药时，总是会给她带上几枚药糖。那种带着药香的甜味，很多年后她还是很想念。

刘大夫和她，又何曾不是同一类人呢。

都不过是爱而不得回应。

不过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想。

未曾说出口的，虚假的。

世间种种，爱恨嗔痴，众生皆苦。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悬崖勒马，不再重蹈覆辙。

刘大夫看望过小姑之后，宋伊桐借口身体微恙，将他请到了自己院里。

在小姑离家的这两年，刘大夫也还是常常到宋府来。对宋伊桐也是熟识的。他还是把宋伊桐当那个有些娇憨易哄的小女孩。他恭恭敬敬的给宋伊桐行礼，然后柔柔的笑着，掏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两枚药糖。

宋伊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糖放进了口中。舌尖传来的熟悉滋味，仿佛把她带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人心这种东西，最是难测。

这样一个处事谨顺的好人，却也会乱了心神，做出那等害人害己之事。

“刘大夫，我近日总觉得胸口闷，食欲不振，有时还会很有几分头痛，不知这是为何呀。”

“小人冒犯了。”刘大夫在宋伊桐手腕上垫了一块帕子，细细诊脉。

“小姐无妨，不过忧虑伤身，且放宽心来，多食些清淡降火的饮食便可调和。”

“不用开药吗？”

“是药三分毒，既然不是什么明症，便不必用药。”

“原来如此，药能救人，也能害人，医者仁心，自然是不愿意，病人之体有所损伤的。”

“那不知刘大夫可曾知道，人生在世，绝无十全十美，求之不得，也不必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说对吗？”

刘大夫抬头看了看宋伊桐，眼里是隐隐的伤痛。

“小姐您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不懂，我们这些身份卑贱之人，早已放弃了多少心爱之物。就那最后，最好的一件，也归了别人，您叫奴才如何不生了妄念。”

聪明人说话，自然是不必明言。

刘大夫一到宋敏然的院子里，便闻出来香囊的味道不对，这会又被宋伊桐专门请了过来，他焉能不知事情败露了。不过也不算全然败露，若是府上的老爷太太知晓了，他早就被抓起来，依法严办了。既然只是宋伊桐知道了，那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没有补救的办法，也就罢了。反正他早就一心求死了。他爱的人嫁了人，有了孩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了。那不如就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生了此般恶念，便再也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又不是天性擅恶，犯下错事之后焉能不后悔。他在家里辗转反侧，想着事情会有怎样的结果，一会狂喜不已，一会悲极泣极，倒有了三分疯癫。

来到这宋府，闻到香囊里的气味却十分正常，他心里却平静了下来，如此这样倒是最好。不过一念之过，幸之未铸成大错。

“刘大夫，不知你可愿将这心爱之物托于别人手中保管。那人定会怜之爱之。且这物也是极愿如此的。如此在一旁看着，可以看着，不也是一大乐事吗？”

“奴才却是愿意的，只愿她能好，唯愿小姐能多多庇护于她，小人愿为小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如此便好了。

终于是悬崖勒马，扭转乾坤。

也收得了一条人心。毕竟往后的岁月里，一个忠心于己的医者，绝对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