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又哪是那么好当的？

那日之后，叶施照样当她的城西捕头时时巡逻，易非燕也照样在他的来去楼里无所事事。只有在晚上的时候，两人才会聚在同一处。

来去楼里面的婢女都是易非燕的下属，她们早已知道真相，至于来去楼的那些姑娘们也都是聪明绝顶，每个人恨不得长了几百个心眼，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懂得视而不见。到了晚上的时候，叶施闲着无事就会从后门上到二楼去找易非燕。

而且，她开始学着穿裙子了。

从前的时候，不是她不喜欢穿这种东西，也不是必须要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从年少开始，她就深深的觉得自己穿裙子的样子有些不伦不类。那些嫩嫩的颜色穿在肤白貌美的少女身上自然清新明艳，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极了男扮女装，虽然不至于丑到不能看，但总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从这一点来看，她觉得易非燕的承受能力真的很强。几日以来，无论她打扮成什么样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都觉得她好看。

“我倒觉得你穿上这个都要比我好看。”这一日，叶捕头抖了抖身上逶迤拖地的百蝶穿花绣裙，只觉得自己走起路来满是束缚感。

“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虽说易非燕是真心觉得她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好看，但是也不想看到对方为了更像寻常女子而强迫自己。至于现在这条价值不菲的裙子，只要她乐意，他还真的不介意穿上给她看看。

总之，什么都好，只要她不再学着易家那些少奶奶们对他说话。

“现在做些什么？”自己挽了个发髻之后，她便小心翼翼的拎着裙子往他的身边一坐，受着这身打扮的束缚，摆出了一副标准的小媳妇样。

易非燕眼瞅着她束手束脚的，虽然有些想笑却还是憋了回去，然后伸出手把她发间的簪子抽了出去，那一头青丝便这样披散下来，配上她那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面容，倒是别有一番风韵，那是寻常女子学也学不来的姿态，看得他眼前一亮。

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坐在自己面前，他本已经收回来的手又不安分的动了动准备再伸回去，叶施也没有看见他的动作，还在专心摆弄着自己的裙摆，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喧闹声让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不就是个妓......妓/女......有什么可傲的......”吵吵嚷嚷的男人们似是喝醉了，声音甚至传到了他们呆的这个房间。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来去楼被传的再神乎其神也终究是个青楼，有些囊中羞涩却偏要装做大富大贵的人慕名前来，身上的银子不足以让楼里的姑娘们对他们笑一笑，他们难免会羞恼，虽然不至于闹事，却也会像是这样暗自骂上几句，只是今日偏偏被这来去楼的老板和老板娘听到了而已。

易非燕听了一会儿，也没放在心上，只等着楼里的下人们去处理。只是他刚刚把目光放回到叶施身上的时候，房外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又嚷了起来，“......什么花魁，谁不知道这来去楼的花魁是易非燕......嘿......要是能在那个易非燕身上......”

剩下的话淹没在外面的喧闹和淫/笑声中了，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听见，可是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叶施扭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却看到了后者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是怒极了。

易非燕真正被惹恼的时候，往往不会表现在脸上，如果怒极了，他就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走。”又坐了片刻，他才站起身，然后朝着叶施伸出了手。

跟着他走出去倒也没什么，只是外面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只要有一个人认出叶施，就会传得整个锦城的各大世家都知道这件事。为了以防万一，叶施出去时还是蒙上了一层面纱在脸上。

“咣！”伴随着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早已被来去楼的侍从捆住按在地上的那几个人都抬头向着这边看来，然后就看到他们口中的“花魁”，易非燕易老板从房内走出来。

易非燕总是喜欢披着那身暗红色的袍子，虽然艳丽了一些，但却极配他这个张扬的性子。如今他还是穿着这身衣服从屋内走出来，半眯着眼睛看向这边，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那副美艳慵懒的样子竟让几个醉鬼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只是，几人稍稍把目光偏一偏就能看到他身边的另一个人，那是个穿着素色绣裙的女子，发丝披散在衣衫间，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模样，一双眉目又太过硬朗，不过身材倒是十分高挑纤细，淡淡的神色带着疏离，想来也该是个美人。

而且，易非燕可是搂着这个女人的，那亲密无间的动作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来去楼美人如云，燕老板却不娶妻不纳妾，甚至不与自己楼里的姑娘们亲近，如果不是因为他更厌恶男人靠近他，恐怕都会有人说他有龙阳之好了。所以今时今日他竟然搂着这个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无疑很是让人震惊。

那几个喝醉了闹事的人还在那发愣了，就见易非燕揽着叶施走过来，像是在看什么污秽之物一样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而且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不耐烦的交代下属道，“带出去埋了吧。”

燕公子说一不二，他这么说便是真的杀了的意思，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叶施一愣，那几个人也是一愣，然后便开始不管不顾的吵嚷起来，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都敢骂出口。叶施本还想劝劝自己相公不要当着自己这个捕快的面罔顾王法杀人，就听后面有人愤怒的骂着，“......没爹教养的下贱货......”

这些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因为侍从已经钳住了那人的喉咙快要掐死他了，但是无论前面说了什么，或是他还想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听完这句话之后，本还想劝易非燕的叶施猛地站住了脚步，眼神冰冷如同利刃一般，转身便朝着那个醉鬼一脚踹了下去，这一下干脆利落又狠又稳，连钳着这人的那个侍从的手都没刮碰到，而且力道十足堪称狠厉，那人刚刚还在骂骂咧咧的，现在连下巴都被踹的变了形，似乎还咬到了舌头，满嘴的鲜血止也止不住。

叶施在对待犯人的时候都没有下过这么狠的手，易非燕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动作，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她这是在干什么，然后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来去楼的婢女们就从来没看过自家老板笑成这副傻样。

不但笑，他还难得好心的对着下属吩咐道，“别埋了别埋了，把他们丢出去放了吧。”

剩下那几个醉鬼都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是战战兢兢的在发抖，然后又看他走近了几步对那个被踹歪下巴的人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你还能发出声音的话，下次见到我，我不介意听你再骂我一次。”

他这话说的可谓是真心诚意没有半点虚假，偏偏把那个人吓得连下巴都不敢扶一扶，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叶施似乎并没有出够气，但是一想到这里毕竟是青楼，打死人了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勉强压下怒火，主动拉起易非燕的手便要拉他离开。燕老板心情好，搂过妻子纤腰后还对着身后那几人友好的笑笑。

“你别生气。”走远了之后，叶施才柔声劝了他一句。

易非燕其实真的完全没为了那些话生气，但是难得听到她这样关切的话语，便也装出了一副气恼的样子，默不作声的揽着她往前走。

叶施只当他是真的生气了，恨不得回去把那个人的嘴给剜下来，寻常的话骂出来也就算了，偏偏要戳人痛处。虽然人人都知道易非燕不好惹，但是谁都知道易非燕刚刚出生之后亲生父亲就去世了，即使是在母亲的娘家长大，但是一个男孩子从小就没了亲爹，难免会被别人看低。这件事也算是一个心结了，叶施不知道易非燕其实并不在意这一点，只是恨极了那些敢拿易非燕的痛处说话的人。

“你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就算父亲......不在了，你还有我呢。”她很少对他说什么贴心的情话，但是这发自肺腑一句话却比再多的甜言蜜语还要动听。

叶施的身形再高挑也是要比易非燕矮一些的，真正面对面的时候，还要微微抬眸才能对上易非燕的目光，而当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时，不难看到他眼中涌动的情绪。

这样的他，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心疼。轻叹了一口气，她随手扯下自己面上的薄纱，然后突然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仰起头用自己的唇对着他的唇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