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

枯藤老树昏鸦

血地死马残甲

少年郎，持刀砍杀！

。。。

遍地骸骨，黑白两色铠甲，拖着砍刀，艰难从死人堆之中爬起来的少年郎，看了看自己背后长箭，还好碰得到，折断了，行动起来就好多了，就是时间长了，怕是要出事的，还是会逃不了一死。摇摇晃晃，晃晃荡荡，拖着的砍刀，磕磕绊绊敲打在那些残甲上。

败军，残兵。

跨过一具具尸体，看到了远处那熟悉的破烂军服，一个个辨认过去，倒映在眼瞳之中的阳光渐渐黯淡。

呵，死了啊，小狗儿，他们死了，你去哪儿了，被掳走了？不应该啊，跑了啊，去哪儿了，好，还好，没死了就好。地上还有其他几具熟人的尸体，黑面少年郎刀插在地上，地上一跪，双手合十。

“诸位兄弟，可不是我，不想葬了你们，只怕，葬完你们，我也得饿死。抱歉了，死都死了，说不定还能养活几条路边野狗，填饱树上一堆乌鸦，别怪我老田不讲义气啊，就这样了，我还得去找我弟弟。玛德，渴了，不说了。”一句话顿了数次，没力气啊，身上铠甲，随手解了扔在一边，看了眼战场，呵呵。

刀刃戳了戳几具尸体，戳了几次都没反应。

费力翻来覆去，找来找去，好不容易几具尸体上找了点干粮，就着遗留在地上的雨水，艰难咽下，快要造反的肠胃缓和了点，渐渐出现的饱胀感，两分饱，斜斜靠在身后尸体上，仰头看向天空，雨后会有彩虹，没看见，果然都是骗人的。

吃饱了些，该尽快离开了，不然还得死，晃荡在尸体堆里。

一只手，抓向了‘老田’脚踝，黑底衫？那只手的主人很希望自己刚刚没伸手！求生的本能让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个稍显稚嫩的小兵，没有让他的担心落空，举刀，砍下！

左臂！右臂！左腿！右腿！

“喂，说说，哪军的？”

没有回应，皱眉，伸手探了鼻息，叹息，“该，好好说话的。”

举刀，砍下！

头颅滚落！

看见头马，眼睛一亮，马肉吃多不好，但是，都快饿死了还管那么多呢。

“呵呵，咳，斥候营？我爱马已死，何必动它，给个面子，去动人家马，顺便，给我两口。”地上躺着黝黑皮肤的大汉。

老田看了眼，有马的骑兵都将座骑视作自家老婆一般，别人都碰不得，自己人吗？嘿，这时候还自己人！祭祀五脏庙才是要紧事！反正，另外一头死马也就二十步远，要是再多个十步，老田可就听不得矫情的话了。

撕了几块布，火石点燃，架了锅，切了马肉，扔了进去！

半死人也被拖到火堆边。

寂静无声，老田还在晃荡，药草，可不能作死，辎重部队，找到那随军医生，虽然不善治病，但区区箭伤，无碍，应该可以，吧？

“拉、拉我一把呗？”白面男子，白甲，头盔上几根鸡毛，和衣服有点不搭。

换了头盔吗，难怪人头没被砍了。

很多缺口的砍刀，一步步拖着靠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面男子。

“为何？”眼里满是不解，明明，是同僚啊。

“为何？你为何躺在此处？这是随军后勤所在，你却不是躺在前面。”

举刀！

“我是云辉将军家人，你敢！”白面男子看着那家伙面无表情。

“将军家的杂种啊，嘿嘿，那，我，给你个痛快！”双手握住刀柄！盯着咽喉！刺！

“兄弟！等等！”伸手够到了鞋，下一瞬就眼泪哗哗，“我是后军军官，不在后军应该在何处啊？”

“嘿，云辉将军？还是宰了好！”直刀直刺咽喉！

“且慢！”一声大喝，却中气不足！

白脸冷汗瞬间全身湿透！刀，刺在了脖颈边上！冰凉！冷透！小小血线，出现在脖颈上！

“怎么？”老田没去看身后出声的半死不活的黑壮男子。

“死人堆里爬出来，都是自家兄弟，饶他一命吧。”

“是是是！你再救我一下，我就欠你两条命了！必有厚报啊！”

“哼，官宦人，我没见过一个好东西！”拔刀，刀滑过脖颈，老田抽刀而走！

眼睛无神看着天空的白面人，痴痴呆呆摸了下脖颈，没死啊，好小子！竟然拿刀背吓唬爷们儿！要在平时非要把你丫放了风筝！只是如今，饥肠辘辘，“兄弟！马肉，给我一口呗？”

“自己拿，你以为你是我大爷？”

“算我再欠你一命吧，就给我吃个饱吧，我快饿死了！”白面人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田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压入心底，一大块马肉直接塞进嘴里，“噎死算你倒霉！呵，你们官宦人子弟，我这样小卒子可不敢欠，欠不起。”

你们？

这个无意间的词，很有嚼头啊。

打算再欠一条命的白面小将顿时住口。

吃完，三人处理了伤口，摸了点食物清水囊，挑了点死尸身上财货，地上烧煮马肉的痕迹清理了，艰难互撑着爬到山上！

伤势有点严重，不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很严重！长途跋涉，受不了！

第三天，远方烟尘四起，明显就是大队骏马，好歹找了山洞歇歇养伤的三人顿时绷紧心神。

老田耳朵贴地，匍匐枯草之中，眯着眼看向烟尘四起之处，“少说三千骑兵，步兵，可能近五千，精锐。”

身后两人戴着枯草帽，目光凝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啊！”小白脸羡慕赞叹！

“哼！我们可是在你们这群老爷指挥下被人千骑倒卷平冈！”

“闭嘴！”黑壮汉子没有多说！

黑云飘向山下不远处的战场！打扫战场，虽然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兵甲利刃长枪，这些之前没有被人收拾的东西，被这些人清理了下，一条条白花花尸体，堆成两堆，破烂衣物，一起扔了进去烧掉。

“黑玄！”威武雄壮的吼声，山上三人听的无比清晰！眼睁睁看着敌我尸体尽数飞灰！彻骨寒意！

“飞羽军白羽已败，天下何人可抗黑玄军！”白面小将叹息。

“六千人，堆死就是。”黑面壮汉握紧拳头。

尤其是那为首数位军官，携手踏上山路之时！身后跟着一群的亲卫！黑甲白底衫！

三人略有心惊。

白面小将迅速后缩！

黑脸壮汉缓缓后退！

身边一道黑影匍匐着就要上前！却被黑脸壮汉一把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老田回首一望！“你敢拦我？”

黑脸壮汉看到了咬牙切齿，眼瞳血红的狰狞面孔！

“你疯了！还没靠近就会被射成筛子！”

“我不管！我就要弄死他！拆了他四肢！我就呃”老田死死咬着牙关，盯着后面，缓缓倒下！

黑脸壮汉看着还尴尬举着石头的小白脸，小白脸有点心虚，“嘿嘿，手滑了下，滑了下，咳。”

“先进山洞，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了！实在不行就”黑脸壮汉眯着的眼睛，看了眼远处黑色披风的年轻将帅！绵薄无力，未曾想到，带领这群虎狼的还是个年轻的白面小将！四成！

拖着被敲晕的老田，躲回了山洞！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山顶！

“可惜，吃到肚子里，还是要吐出来。这次好不容易千里奔袭，竟然，竟然！将军，不甘心啊！”络腮胡的声音里满是牢骚！

“有何可惜，我们长驱直入，险些攻破，虽然迫于形势，进京勤王的八王大军，他们去了就真的那么容易离开？社稷已动，天下已乱，鹿将肥，合该我等开启乱世霸业！磨磨蹭蹭实在可惜，十王爷合该称帝！”

“只怕我们战力会引来警惕，天下三十八州，唯有我黑玄骑出手就灭了开国两百年来一直没有取消编制最是善战的飞羽军三成战力。”

“造反却偏偏借北蛮入侵边关求救，如此，埋伏才得以成功，信义，若是泄露了，十王爷日后恐怕要背负不少骂名，我们这些做部下的，做的干净点，这件事，是突然绕城出现在境内的北蛮做的！”

“也真是可怕，竟然战至九成战死才渐渐崩溃！我步军竟然在伏击的优势下还搭了四千精锐！”

“遇上猪脑将领，加上顺帝朝堂上那样的副相，太过骄狂的飞羽军，合该败于此地！”

“哈哈哈哈！”

“将军日后必然成就不世奇功！”

“年少有为王爷必然。。。”

人走了，干干净净！

几匹胡马羊皮皮袄，烧个不干不净，扔在那里。

“救命啊！救命啊！救我”老田一醒来就死死咬住了白面小将！

就这样白面小将还要庆幸，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将那家伙手脚给绑了，不然就真的栽了！

“松口！松口！一条！不不，两条命！混蛋！松口啊！啊啊啊啊！”双手握拳，徒劳打着老田屁用没有，咬死了！

黑脸壮汉坐在那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沉默想着什么！

副相？

老田听了他们重复了那些就在自己头顶说的话，支支吾吾转述总是说不清。

“问什么问啊，你听得懂吗？你知道什么是大义名分嘛？”

老田阴冷看了眼小白脸，小白脸顿时住口，“要不是你给我来了一下，我特么需要你们告诉我？只要拿下他，就算他婆娘屁股上有多少毛我都能问出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哼！”

正要走出山洞，却被黑脸汉子拉住，老田反手就是一指！戳向黑脸壮汉眼睛！黑脸汉子低头一撞！老田一个踉跄就是后撤！正要反击！眼看踢裆就要命中！

嘭！

老田咬牙，艰难转头，又看到了那个混蛋！却还是缓缓倒地！

小白脸抓着石头的手还在那里举着，尴尬看着面无表情的壮汉，“手滑了下，滑了下。”

捆了！

吃了些冷食，夜色到来，没有篝火，寂寞无声。

缓缓醒转，怒目看向两人，就该宰了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怎么，几个意思？要么给爷个痛快，要不然迟早爷要剁了你们！”

“为什么竭尽全力也要把我们全歼，还要设计那样的无聊的骗局，都已经攻破了。”

“我们很多事情不知道，如果真的如那个人所说，朝廷里副相，我不知道，接下来，总之，是不能妄动的。”

“呵，与我无关，我要去找人，你们别烦我，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不过是回去，但是我却愿意做个死人了，爷不乐意了！”

“如果事情捅上去，加上这次战功，若是重建白羽，那我们三人作为老人，少说也是官升四级！每年少说也是千两白银，你真的”白脸的话让老田沉默！

“残兵败将说什么升官发财，好歹小心些，我总感觉不对，先回京城看看。升官发财总要有命才行，你们觉得呢？”黑脸壮汉看向另外两人，两人沉默许久，终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