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驰两天后，众人才总算从绵绵不断的竹林山脉中走了出来，再绕过一座山后，就见到一片黄土地。

土地上立起许许多多高耸的黑色方塔，方塔中间是一片广场。广场上许多瘦干干的奴隶，背负起比他们身子还大还厚的巨大石块穿越过广场，在广场尽头有一片已经搭起来的地基。

“这就是你们的新城？”阮云问道。眼前场景颇有些熟悉，像是古埃及人民建筑金字塔似的。

小九凝望着远处的方塔，方塔下有许多骑兵和执着长鞭的监工，他们的目光一旦落在哪个奴隶上，那个奴隶就得遭罪，一鞭子下去便要了半条命。

力牛将军不语，他黑亮的目光游走过这个已经颇具规模的新城。

“新城内共有几家契凉贵族？”他问道。

小九摇摇头，他并不清楚。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每一个奴隶身上都刺着不同的图案，其中以鹰图最多，斧盾图徽次之。

力牛将军将眼神停留在阮云身上，又一一扫过毒公子，无华，爱梦千佳。

他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却又知道现在的阮云已经被朝家盯上了，那些闻所未闻的朝家天兵可能随时都会到。

“我们可以帮忙。”阮云道。他与力牛将军萍水相逢，这个忙帮不帮都可以。但是无论谁看到了夏阳人受到的凌虐，看见了他们的痛苦，又怎么忍心不去帮忙。

“但你必须答应他们，会保护他们的命。”阮云望了望小九，他还这么小，比无华还小。“最起码，女人和孩子要保下来！”

小九的眼睛紧紧锁在执鞭监工身上。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父母便是死在他们的鞭打下，也不会忘记是谁打的他们。他光着脚在群山中跑了两天，躲过无数次追兵的弯刀和短毛，他不怕死，他只怕自己还未来得及报仇便要死去。

他只是一个孩子，便背上了沉重的仇恨。

力牛将军站地笔直，像一座山，像一座塔，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令人产生依赖的魅力。

他的声音粗犷，令人感到心安。

“当然了。”

这句话落下时，阮云便让爱梦千佳、毒公子去了，将无华留在身侧。

无华并不是一个喜好杀戮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对于苦难无动于衷的人，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却比许多人懂得许多道理。

例如，新城内骑马的、坐轿的、手上拿着兵器的、身着甲胄的通通都可以下杀手。

力牛将军也去了，将军让小九看好马匹，他健如虎豹的身姿便已冲下崖，他的速度飞快，发出的动静也很细。他脚步踩过泥泞，溅过积水，很快便如炮弹般将一个手执长鞭的监工撞倒，再扑杀掉一个骑兵夺过弯刀，将弯刀扔了出去，闪电般割下另一个扭头看来的监工的头颅。

动作直接粗暴并且迅速，将杀人的艺术发挥至极。

监工和骑兵的血飞溅到搬运石块的夏阳奴隶脸上，泼到他们被晒红的背脊上，沿着他们精瘦的肌肉滴在泥泞的地上。他们先是发愣，再是惊恐，他们飞快地向周围的骑兵呼喊，飞快地拉起警报的钟声，飞快地扔下石头跑掉。

小九在阮云身边站着，已经目睹了一切，他握着拳头，颤着脱皮的嘴唇道。

“他们...他们怎会不反抗？他们怎会帮着契凉人？”小九脏兮兮的小脸上已布满了不甘心，和一种愤怒。这些人像是他的父母，从来被鞭打着，从来不敢反抗。

“他们自生下来开始便已经失去了自由，没有品尝过自由，又怎会为了自由而反抗？”阮云道，世界上永远都有一种人，生来便不知道反抗，生来便不知道与命运拼搏。

小九听言也一愣，懦懦道：“自由是什么？”

阮云想了想，半晌道：“自由便是你的父母不必再害怕契凉人而去建造新城，是你能够和他们一起安然于屋檐下，一起饱餐一顿。不再被鞭子束缚，而去看看这片山河。不再害怕被骑兵追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力牛将军扛起一只马，马上的兵卒摔在泥土地上，惊恐地望着这力能举鼎的黑塔！接着，骑了一辈子马的契凉兵被自己的马砸死了。他再拔起一块巨石，轻轻松松地砸向赶来的骑兵。

“阮云大哥，你自由吗？”小九眼睛里闪烁着光彩，那是架在石塔上的巨大火坛冲上云霄的倒影。爱梦千佳已经得手，石塔倒下了，石塔下乘凉的贵族恐慌都来不及便被滚烫的火油浸湿身体，发出惨叫。

惨叫声使得蜂拥向力牛将军而去的队伍瞬间减少，纷纷赶回广场高处。对他们来说，守卫贵族才是第一要务。

“我？自由啊，当然自由。”阮云笑道，很快这座没有建立起来的新城便要变成夏阳人真正的新城了。“虽然被一些事情拘束着，但也不妨碍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去看我想看的景色，认识有趣的伙伴。”

“世界之大，远不止仇恨。还有爱，和友情。”阮云道。

无华道了一声佛号，他看见了新城深处升起两道黑烟，身子一动便没有行踪。他必须去阻止那两道狼烟，为了避免出现更多伤亡。

城中，乱石纷纷方塔四处倒塌，广场中央的鹰雕还未矗立便永远地砸毁了。爱梦千佳挥舞着千斤重的巨石，将包围上来的骑兵一片一片地打倒，简直像是碾死蚂蚁一般。

毒公子却没有动静。他在暗中保护着圣教的圣女大人。

“何方何派的小朋友到这儿玩耍呀？”一个圆球似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爱梦千佳手中巨石挥至身前，居然轻轻松松地被他接了下来。

契凉人的灵修出来了，看样子境界不低。

他该想到的，在蕴灵城的时候那小头目都能找到佣兵，这些掌握一城的贵族身边怎么会没有灵修呢。但他也对小萝莉充满了信心，她压抑太久，心中早就躁躁不安了。

一股赤色灵修从她身上迸出，与淡金色的灵流撞在一起，方石顷刻化为齑粉！乘着巨大风压洒过整个广场。

那圆球惊诧道：“你是什么人！”

小萝莉的灵流霸蛮而嗜血，居然连同他的灵流都吞噬了！

阮云也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战斗了，正坐在马车上津津有味，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你难道不知道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