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藤原先生,这次有何吩咐。”汤玉泉耐着性子问藤原智子。
“我刚刚说过,商场如战场,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现在看来,你们打探消息的能力,真是让人怀疑。”藤原智子的人和话,依然是冷若冰霜,毫不留情。
“我们藤原制药株式会社,在中国的生意,主要有两大方面。一个是药物,这个就不用说了。再有一个,就是肥皂。”
“智子小姐,我不是很明白。诉我直言,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杭州,藤原肥皂的占有量都不是很大。”汤玉泉绰号“百家经理”,对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他是烂熟于心。
“汤先生应该是有所误会。我们藤原制药在中国卖出的肥皂,都是药皂。”
“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杭州,中国进口药皂的生意,我们藤原制药的份额,是最大的。”汤玉泉的质疑,在藤原智子看来有点弱智。
“智子小姐,周福海在上海、广州和杭州,都有肥皂厂,这我知道。这段时间,周福海的肥皂厂,和一些国外的肥皂生产商,正在进行商战,这我也知道。”
“智子小姐,恕我愚昧,药皂只是肥皂行业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不大的一部分。我暂时还没有听说,周福海和陈济仁他们,有做药皂的打算。”面对藤原智子的咄咄逼人,汤玉泉心里有点不爽。
“你们的消息真是太滞后了。据我所知,陈济仁这段时间,除了在开药店,尝试推进重启规例、透明药价之外,他做的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研究中药药皂。”
“不仅如此,周福海在上海的肥皂厂,已经在批量地生产中药肥皂。据我打探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周福海在杭州的肥皂厂,也将会推出中药肥皂。”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藤原制药的中药肥皂,和周福海、陈济仁他们的中药肥皂,肯定会有正面的战争。”藤原智子站起来,抬手拿起刀架上的一把武士刀。
对于藤原智子,汤玉泉和袁东华心里发怵的,除了她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年纪不大的日本丫头,动不动就舞枪弄棒。
上次他们见识过这位日本娘们神乎其神的枪法,这一次她又拿起了刀,她到底想干什么?汤玉泉和袁东华心里犯嘀咕。
“汤先生,袁先生,你们心里一定会说,这是你们藤原制药和陈济仁他们之间的事。没错,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说到钱的事,我相信两位就不会认为,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了。”
一听到有钱可赚,汤玉泉双眼登时有了光辉,精神头也上来了。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钱的事。我哥哥说了,在新九福药厂这件事上,他一直将两位看成是值得信赖的伙伴和朋友。他愿意将这件事,郑重地交给两位。”
“藤原先生真是客气了。敢问智子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呢?”绕了一圈,汤玉泉听明白了,这藤原大佑打算和自己合作,并且这次合作有钱可赚!
既然有钱可赚,不管是什么,都要去做!这是汤玉泉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我哥哥打算将藤原药皂在杭州的一切事宜,交给汤先生和袁先生。”藤原智子将武士刀放回刀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见到藤原智子并没有耍武士刀,汤玉泉和袁东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药皂不在杭州生产,我们藤原制药会专门从日本运到中国。药皂到了杭州,其他的一切事,比如在哪些地方卖,交给哪些商店和商人去卖,都有赖汤先生和袁先生安排。”
“智子小姐,这藤原药皂我用过,效果很好。但说句实话,就是价格很贵。敢问智子小姐,这次药皂在杭州的价格,藤原先生定的是多少?”一直没有说话的袁东华,这时候也说话了。
当然,他最为关心的,还是价格。
“汤先生,袁先生,我哥哥专门说了,从今往后,藤原药皂的价格,降到原来的一半。”藤原智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汤玉泉和袁东华对望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是惊喜。
“两位大可放心。只要两位能够将这件事做好,我哥哥说了,所有利润的三成,都会给两位。”藤原智子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汤玉泉和袁东华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真是太谢谢藤原先生和智子小姐了!”汤玉泉呵呵一笑。
而袁东华在心里感叹:汤玉泉啊汤玉泉,你可是什么钱都敢要!这可是日本人的钱!
…………
冯局长之所以亲临同业公会支持陈济仁,促使重启规例、透明药价能够顺利落地,名义上看,还是因为冯局长的“大义之举”。
而实际上,在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还是因为有莲英的帮忙。
当然,直接促成这件事的,还是陈济仁的给杭州市长周象贤的一封信。
在这封信中,陈济仁饱含深情,条分缕析,坦诚重启规例、透明药价对百姓,对药店,对药厂的好处。
看了这封信,市长周象贤大为感动,直接将这封信批示给冯局长。
冯局长接到这封信,自然对这件事尽心尽力,想方设法将这件事促成。
在整个事件中,出主意和充当“信使”的,自然还是莲英。
她将陈济仁的信,托市长夫人交给市长大人;她在麻将桌和饭桌上,一再给几位夫人灌输陈济仁的观点,为陈济仁说话。
而所有这些,市长周象贤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冯局长更是不可能将这件事广而告之。
这是官员之间,或者说上下级之间的默契。当然,这也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所以,具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这件事告一段落后,陈济仁这段时间投注最多精力的,还是药皂这件事。
因为对陈济仁来说,他将药皂的研制、生产和销售,看成是回报周天罡、周福海父子的报恩之举。
自己和李跃亭,在绍兴药厂大火后,能够迅速地摆脱困境,并且能够在杭州建厂,多亏了周家父子几乎是不计条件的帮助。
药厂之所以能一次次摆脱困境,也正是有了周家父子不计回报的帮忙、完全信任的支持……
正是因为有周家父子的帮忙,自己才会有今天的成绩,药厂的发展才能够顺风顺水。
现在,周家的在多地的肥皂厂,和国外的肥皂生产商,商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中药药皂这个新品种的及时推出,显然是帮助周家打赢这场商战的关键筹码之一。
这个忙,他陈济仁必须全心全力去帮。
…………
陈济仁如此倾心于药皂的研究,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是当时的卫生状况,以及流行传染病的肆虐情况。
罗福德(l.h.lawford)在《杭州关十年报告(1912-1921)》中提到,“传染性的疫情在这地区比较罕有,但一经发生总是死亡率相当高的”。
1902年6-7月期间,杭州城内及周围地区霍乱流行,死者据报道有1万人。
1919年杭州又发生霍乱,据杭州急诊医院报告,8-9月连续治疗500余病人,有20人死亡。杭州警察局称,在暴发期间杭州3个医院霍乱死亡清单超过1200人。
那时候,和中国其他城市相比,杭州街道一般较宽,是当时中国最清洁的城市之一。
然而“排水系统不足,清洗街道不能完全达到卫生标准。”
与此同时,因为自来水尚未普及,当时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市民,饮用和使用河水及井水。
在霍乱流行的年份里,当时的卫生当局所做的工作,就是对自来水进行消毒。
陈济仁在对霍乱病人施治的过程中总结发现,发病前,不少霍乱患者食用或者饮用的包括瓜果、生菜、生水、冷面和棒冰等物。
一方面,苍蝇可在这些食物或者饮料上传播霍乱菌:
另一方面,瓜果、生菜、生水、冷面可直接与带有霍乱弧菌的水源相接触。
对杭州市民来说,经自来水传播霍乱等传染病的可能性不大,霍乱患者食用的瓜果、生菜、生水、冷面等,很可能接触的是污染的河水或者井水,或者是直接饮用了这些水源。
在陈济仁看来,在传染病流行期间,市民尤其是那些饮用、使用河水或者井水的市民,能够减少瓜果、生菜、生水、冷面的食用或者饮用,同时注意个人卫生清洁,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被传染。
而在保证个人清洁的所有用品中,药皂的使用是最简单和最经济的。
具体到实际操作层面,在研究药皂的过程中,陈济仁听取了何少英的意见。
药皂不是普通的香皂,不是简单地在香皂里添加中药就能做好。
在何少英的帮助下,陈济仁多方请教,反复研究,制作出既能有效杀菌,价格又相对便宜,百姓能够用得起的药皂。
在陈济仁看来,如果自己研究的药皂,能够被更多的市民使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传染病的流行。
在陈济仁看来,自己研究的不过是一块药皂。
但在藤原大佑、藤原智子等人看来,一块药皂引发的,很可能是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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