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诸神的黄昏。
两三只野鸦在硝烟中低飞,忽地“呱呱”几声,落在了一棵体无完肤的小树残肢上,蹭掉嘴上的血腥,优哉游哉地瞭望着身前这个被红、黑、灰三色主宰的世界,寻找下一处觅食地。
“轰!”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乌鸦们纷纷振翅,“呱呱”地咒骂着飞向更远处的土坡。
寻着声音,穿过浓重的硝烟与污血,掠过冰冷的残戈与断戟,来到,一座山前。
这里的战争还未停止,杀与被杀时时都在交替。
山上的翠绿早已不在,黑红的血泥积了厚厚一层。到处是刀与枪的交锋,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分明是黄昏,在纷乱的剑芒与腥臭的火光的映衬下却亮如白昼。
“轰!”一声更加清晰的声音袭入耳内。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山巅之上。
九千多米的山巅上矗立着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原先一定无比繁华,无比强盛,雄踞八方,不然不会给人以古朴大气,历史久远之感。
但现在的它,南、北城墙已经几乎不见了,城门也被捅了一个大窟窿,只有西面的城墙萧瑟地伫立着——只有它建在悬崖边上。城池中的中小型建筑大多已被摧毁,仅有的几座也是破败不堪。处处是销烟弥漫,火光冲天,鲜血横流,尸首遍地。
在城中心的一座宏伟城堡是目前保存得最完好的建筑了。城堡中每一座大殿都有着裂痕,万幸的是还没有一座大殿被毁。
在最应该是战争中心的主大殿,此时却熄了火。
大殿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与尸体,大殿中的人们,也并没有想像中的伤痕累累,缺手断脚。他们只是分成两部分,分别站在东、西两方。
西面有四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金纹黑色长袍的老者。老者双眉倒竖,眼睛若喷火,面色发青,抿着惨白的嘴唇,无声地望着对面。
在老者挺拔的身后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红衣女子。她看起来应该是十分美丽的,但是红肿的眼睛和难以掩饰的绝望却让她看起来如病态般的瘦弱。
她怀中抱着比她高一个头,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男子有一头灰白相间的、干枯无光的凌乱头发,眉头紧皱,眉心有一道竖痕,散发着黑气。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黑,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似是中了毒。
在女子身旁,站着一个穿淡绿衣袍的小女孩。她大约六岁,还满是稚气。可是,她的头发却披散着,右手的衣袖不见了,左脚的鞋子也因为慌乱而不知去向。她紧紧地抓着男子的衣袖,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腰间,不顾众人号啕大哭。
在他们对面,是整一百名多身穿紫色神袍的教父和三位穿着华丽钩银丝红衣的主教。每一个人都安静的看着对方四人,但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很不平静,其中又以三位红衣主教为最。三位主教都在浑身发抖,其中又以中间一位年龄最大的,头戴描金方形白帽,双手捧着一柄白金镶钻圣十字权杖的主教为最。
双方两队人都不说话,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望着,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终于,为首的红衣主教率先用愤怒到颤抖、到尖锐的声音打碎这种无声的战场:“异、异端们,你们,伤害了伟大的教宗陛下!上帝啊!这些异端应当、应当受到圣光的净化!”他握着权杖的手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更加剧烈地颤抖,脸上的表情也因情绪而变得狰狞,周身的能量、气息也变得十分紊乱。
“哼!”对面为首的黑袍老者重重地冷哼一声,似雷霆震怒,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颤抖。他双眼微眯,嘴中恨恨地一咬,一头花白头发与身上黑袍无风乱舞,布满青筋的双拳紧紧地下垂,大有一言,不,一神情不和就大打出手的意味。事实上也差不多是如此。“我,会为,大哥,报,仇,的!”老者的声音极为嘶哑,似是耗尽了全身的能量。每一个字,都是慢慢的,一点点地从口中挤出,重重地砸在对方每一个人的心中,其中排山倒海般的恨意不言而喻。
“异端们,将教宗陛下的圣光权戒还回来,你们就可以得到神的救赎!”左边的红衣主教向老者一行人厉声道。
“闭嘴!将我侄儿的一魂一魄还回来!”老者眼中精光暴闪,右手一挥,一股庞大无边的威压便如汪洋般滚滚向那位主教袭去。
右边的红衣主教这时走上前一步,双手一张作怀抱状。顿时,只见一阵阵金光从主教身上射向四面八方。滚滚威压一遇到淡淡金芒,立刻像冰雪遇到烈火般消融,而金光也随威压消失而消失。
“够了!异端你是想向我们开战吗?我们伟大的教宗陛下已经为你们的领头人洗涤了罪行,让他得以登上天堂。你们还要固守罪恶,让你们的灵魂自甘堕落吗?”中间的红衣主教脸色更显暴怒,沉声道。
“打就打!我大哥能重伤你们的狗屁教宗,老子就能灭了你们这一群!”老者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便猛地大袖一甩,无数充满凌利杀机的拳意如海潮一般从老者袖中涌出。他似乎运用了某种秘法,拳法连变,透明的拳意立马变成通碧;又连喷三口精血,碧绿拳意转瞬变得血红,似无尽的冤魂血海,扑向众教父。然后玄印又变,大开大合间,围住了三位红衣主教。看样子,他要以一敌百众。
众神职人员慌忙念动神诀,无数光芒迸溅,试图阻挡拳意海。除中间捧着权杖的那位外,二位红衣主教更是猛地飞出,口中神诀不停,一圈又一圈的光环显现,向黑袍老者轰去。
不过黑袍老者的法力经秘法加持,明显高于在场的人,以一敌百非但不见其脱力,反而在激斗中大占上风,打的两位红衣主教连连咳血,还有余力控制拳意海吞没众多紫衣教父。凡是被拳意吞没的教父,都是连一声痛呼也没发出,就连渣都不剩一点了。看来,他们之间先前不是没动过手,而是动手大多数都是不见血、见肉罢了。
一时间,百来个紫衣教父便只剩下大半数,局势呈现一边倒的形势。
“异端!”捧权杖的红衣主教见了此景,愤怒地叫喊着。但教宗权杖不容亵渎,他也无法对眼前的战局有任何插手的想法。但见到这几乎一边倒的斗争,他银牙狠磨,脸庞涨红,最终用充满不甘与暴怒的声音说道:“众神职人员请都离开,让我们回去向诸神说明,请诸神来洗涤这些异端的罪行。”
这句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撤退。果然,听到红衣主教的命令,幸存下来的教父慌忙脱离战场,飞快地冲出主殿。
而与黑袍老者交战的两位红衣主教,也随着捧杖红衣主教,飞快地退向大殿出口。
“将我侄儿的魂魄交出来!”可黑袍老者并不罢手,反而双目圆瞪,手上的拳意更加凌厉,逼得三位主教狼狈不已。
“给你!”只见捧杖的红衣主教眼中精光一闪,边逃遁边念念有词。一个透明的十字架忽然从他的眉间飞出,向老者身后的红衣女子飞去。十字架上似乎有一个虚影,仔细看去却是那名昏迷男子的模样。他面无表情,被钉在十字架上。
红衣女子见了面露狂喜,掩去眼中晶莹,护着男子,想用手接住十字架。黑袍老者也停下攻击,朝十字架飞去。十字架上可还有不少巨力,他怕女子应付不过来。而且这可是他最喜爱的侄儿的魂魄,也是,他大哥惟一的儿子。
三位红衣主教见老者没有追来,舒了一口气,却根本不敢减速,反而以更快地速度冲出大殿。最后走的捧杖红衣主教,向后看了一眼,便飞快的逃远。
那十字架在红衣主教一看后,浑身忽然散出点点星芒,伴着阵阵神圣的赞歌。十字架上的男子忽然躁动起来。他尽量将手对着女子,对女子曲了几个手势。无奈手被钉子死死地钉住,他只能勉强传递了信息。
“将,我,镇魔狱,照顾……不,昊然,不,停下……”在红衣女子眼中充满惊恐和绝望,喷血悲呼,猛地向前奔去。
“撑住,昊然!”黑袍老者脚下虚空连碎,不顾再次身体支透疯狂爆发。
可十字架上的男子似乎笑了笑,接着猛地向天无声怒吼,化为一道圣光,与缚着他的十字架永远消散。
“噗通”、“噗通”两声响,却是女子喷血昏迷不醒摔倒在地上,老者因卸力而跌跤的声音。绿衣女孩呆了一下,接着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大殿中,在已黑的穹顶内回荡。
“妈妈!妈妈!爸爸!爸爸!你们快醒醒啊!我以后不调皮了,我一定听你们的话,绝对不带默陌生人回来!我真的会照顾弟弟了,我真的会照顾好弟弟的!真的,我真的不调皮了呀!妈妈,爸爸你们醒醒啊……”小女孩的声音都已经哭哑了,不顾仪态疯狂地摇着男子和女子的身体,试图叫醒他们。
“大哥……”
黑袍老者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到女孩身后,先前的睥睨八方的气概一扫而光,背脊也不再挺拔,步伐不再稳健,就真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他轻轻地蹲下来,慢慢地,小心地用缩在袖中的流血不止的手臂,搂住头发、衣袍都已经凌乱不堪的女孩,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开合,微微地,生怕吓到怀中的女孩:“没事了,没事了,叔公在呢……叔公已经打败坏人了。没事了,没事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一老一少,守在两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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