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吞噬着生命,火光在夜空下唱着挽歌。
小马三人置身井中,感受着大地在炮弹轰炸中抽搐、颤抖,聆听着烈焰吞噬的噼啪声。如果没有这一口井,他们也将在熊熊火海中丧生,想来都令人后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渐渐平息下来,三人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恩公,恩公……”
小马听到慕容姑娘的语声,才惊觉自己刚才危急中揽着慕容姑娘跳下来,此刻还把她搂住,急忙撒手,言道:“方才事非得已,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慕容姑娘柔声道:“蒙恩公几番相救,慕容羽馨感恩尚且来不及,事态非常,何来冒犯之言。如蒙恩公不嫌弃,以后叫我羽馨便是。”其时井内昏暗,慕容羽馨脸飞红霞,小马并未发觉。
“那慕容姑娘以后对在下也莫要再以恩公相称,就叫我小马吧。”
“这,这如何使得?”慕容羽馨急急道。
和尚接话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别人管我叫和尚,你也叫我和尚;别人叫他小马,你怎么就不能叫他小马?和尚我就没那么多讲究。”
慕容羽馨言道:“恩公年龄稍长于我,我叫小马恐怕不合常理,那我……那我就叫你小马哥吧。”
“如此也好,我们先出去再说吧!”小马说完,手脚撑着两边井壁,先行爬上去。
拂晓时分,最是宁谧静好。一切归于平静,似乎昨夜的惨烈只是一场恶梦。
小马三人回到地面,只见几间茅屋一夜之间夷为平地,灰烬焦土似在控诉着世间的无情。
“血魑堂实在是太恐怖了,朝廷明令不可私藏枪支弹药,他们竟然使用这么厉害的家伙,这不是与朝廷作对吗?”和尚言道。
“是不是血魑堂的人我不确定。如果是,他们为何连慕容姑娘也不放过,她不是跟慕容庄主谈判的筹码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要冒充他们?虎震山说是为了某样东西而来,难道所有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这一样东西?而慕容庄主拥有或是知道关于这件东西的秘密。”小马忧心道:“希望不是血魑堂的人,要不然……”他没有说下去,然而慕容羽馨与和尚都明白小马的意思,如果真的是血魑堂所为,那说明慕容山庄已经出事了。如若不然,怎么会对慕容羽馨从活捉变成灭口呢?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到慕容山庄去吧。”小马说道。
“我们这样走可不是办法。”和尚言道。
小马苦笑道:“昨晚我把马拴到靠山崖那边树林去,就是担心一旦遇到袭击,连坐骑都要遭殃,可是没想到他们竟来了个火烧炮轰,有没有惊跑去看看才知道。”
马匹还在,周围地面蹄印凌乱,显见昨晚被炮火惊到了,只是无法逃脱,只能在缰绳附近挣扎。
全身衣服湿漉漉,又在井里泡了那么久,三人只得就地生个火,把衣服烘了个七八成干,这才出发。小马昨晚在火海中似乎看到和尚背上有灵光闪现,好像有什么东西负在背上,趁烘衣服时特意看了一下,发现背上什么都没有,心中奇怪,难道是自己眼花不成?问和尚,和尚却是毫不知情,只得作罢。
三人猜想慕容山庄可能已遭受不测,是以都策马狂奔。经过伏蛇岭时,小马留心打量了一下,不到四尺宽的山道,两旁俱是光溜溜的峭壁,山道曲折,十丈距离都拐了几道弯,往往是闻声不见人,心道:此地果然是凶险,若是在此地设下埋伏,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而,除了道路确实难走外,一切都出奇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
约莫两个时辰后,小马三人已到慕容山庄山脚下。慕容山庄建于三十多年前,庄主慕容云天侠肝义胆、豪气干云,为武林中人人所景仰。凭着一手招式清奇、气象万千的“驭龙剑法”,挤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年轻时锄強扶弱、惩恶扬善,立威名于四海,扶正义于九州。在其巅峰之际,却突然在此安家立户,虽然与江湖好友多有往来,但却绝少过问江湖事。年近半百,始得一女,视如掌上明珠,极是疼爱。十多年前,妙手神尼到访山庄,对羽馨甚是喜爱,遂收为关门弟子,带往菩叶山学艺,悉心教导。十余年来除却书信往来,极少回家。
十年前,小马曾随义父在山庄住过几天,在他的记忆中,慕容庄主不怒自威的脸上,三缕长须,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正气凛然。也正是那几天的相处,让慕容庄主对他赞赏有加,以传世宝刀“麒麟刀”相赠。
山庄座落在天目山脚,绿树掩映,雅致清幽。建筑宏伟庄严,质朴典雅,没有过多的雕龙画凤、琉璃玉石,可见主人虽地位卓然,但却是节俭仁德之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山庄的宁静,几只寒鸦悲鸣着振翅飞远,听来多有不祥。未待马停稳,慕容羽馨已飞身下马,几个纵身跃上台阶,直奔大门。
朱漆大门已脱离门轴,歪倒在一旁,院子里满目疮痍,残砖碎瓦遍地。尸首触目皆是,宛如置身地狱。慕容羽馨眼见如此,早已“哇”一声哭出声来,身形未停,直奔大厅而去。小马怕她有所闪失,也急忙紧随其后。
大厅里依然形同废墟,四处散落些尸首,血肉模糊,极度血腥令人作呕。慕容羽馨急急扫示一眼便又往后冲去,沿路血色弥漫,拐几个弯,已至后院,她径直往左边一间石室而去。
石门前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几个黑衣人,门上钉着一人,长剑贯胸而过,半边身子俱已稀烂,面目全非,右手紧握驭龙剑,看那身形打扮当是慕容庄主无疑。
此间原来是一间墓室,室内四周并无他物,正中放置一口水晶棺材,棺中美妇竟是栩栩如生,仿如睡着一般。从那灵位可知是庄主夫人。
想必是慕容庄主拼死护着妻子灵柩不受遭扰,不忍离去才最终力战而死。慕容羽馨哭得肝肠寸断,小马心中亦是黯然。人生最痛,莫过于生离死别,况且如今死状惨烈,谁又能轻易接受得了?
小马本想去劝慰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言说,唯静静地木立在那里,凭由慕容羽馨尽情地宣泄。许久,小马扶起羽馨,言道:“慕容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哭就尽情的哭,哭完了,擦干泪,我们要尽快查明真相,让令尊瞑目于九泉之下,如今山庄已是凶险之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慕容羽馨表情呆滞,怔怔地看着小马,喃喃道:“我没有家了,我变成孤儿了,我再也沒有家了。”泪水又自眼中涌出。
小马动容道:“我跟和尚都是你的家人,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慕容羽馨哭了一阵,才道:“那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呢?”
“我们此去得从血魑堂入手追查,不管如何,都要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猛听得和尚在外面嚷道:“你他妈是人是鬼,在这里吓你和尚爷爷。”
“你这个出家人好不讲理,若非我刚才制止你,只怕你的左手现在已经废了。”
小马与慕容羽馨走出来时,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跟和尚理论。看样子,应与小马一样年纪,明眸皓齿,面如冠玉,煞是好看。
原来是和尚刚才看到一名死者身上有块令牌,走过去想拣来看看,刚弯腰伸出手,猛听得身后有人喝止:“东西有毒,别碰。”和尚哪里想到这地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别的活人,当下吓了一跳。这才嚷起来。
“未请教这位兄台贵姓?”
那书生行礼道:“在下是太白山药王谷孙无涯门下温暖,来这里拜谒慕容庄主,不想山庄竟遭此劫难,实在是令人不胜唏嘘感伤。”
“原来是药王谷孙神医的高足,在下小马,这位是善缘和尚,这位就是慕容庄主的女儿慕容羽馨,不知温兄弟有何事面见慕容庄主,如今可以直接对慕容姑娘说。”
听那书生道来,原来慕容云天年经时仗剑天涯、四处游荡,因缘际会,与孙无涯结为莫逆之交,行走江湖,后来慕容云天在天目山下安了家,孙无涯也返回药王谷隐居起来,钻研医方。其后慕容夫人病故,孙无涯感念庄主一往情深,是以用药物将夫人遗体保存了下来。如今十五载过去,奉师父之命前来,一是拜偈庄主,二是为遗体施加药石,未料却为时已晚。
他昨日已然到此,然而死神刚刚席卷了山庄,纵然他亦曾在学医时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尸首,然而面对着眼前的惨像,也还是忍不住吐了。他粗略数了一下,尸首约有近百之数,尽管也有死于刀剑器械,但更多却似乎非人力所为,更像是被猛兽撕扯般支离破碎,皮肉尽化,骨头焦黑,他为了探个究竟,在此守候一夜,未再见到任何异常,刚才他从偏厅绕过来,看到善缘翻动尸首,所以出言提醒。
小马闻言叹息道:“我们一路赶来,路上也屡次遭遇险境,至今尚未理出头绪,出现这等怪异的事,事情就更加错综复杂了,还是先离开此地再从长计议吧。”
和尚道:“那就事不宜迟,我们先找个客栈吃喝一顿再说,和尚我这两天真是受够了。”
四人方欲举步,墙头齐刷刷落下几条人影,那穿着打扮赫然便是血魑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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