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尘来到了厨房,却发现轮椅翻倒在一旁,水壶掉落在地上,水泼了一滩地,那姑娘也摔倒在水里。
历白露侧卧在地上,面朝里面,身子轻轻颤抖着,并伴有微弱的抽泣声。
北风尘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扶起轮椅,又走上前去,从腋下抱起了她。
“哥哥,我真没用···你照顾了我那么久,事无巨细,而我在你生病的时候,连自己烧水熬药都做不好。”
北风尘沉默了一会儿,“你要熬什么药?”
“哥哥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北风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甚至连我的名字。”
历白露端详了他片刻,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而后把头埋到他怀里,低声说道:“哥哥,你叫历寒年,我是你的妹妹历白露,咱们从小生活在碎雪城,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一直是你在养活我,在碎雪城中,你跟着一个铸剑师傅作学徒,用那些微薄的薪资来养活我们,日子虽然很苦,但也勉强应付过去。”
说到这里,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布偶娃娃,轻轻地问道:“哥哥你还记得这个么?”
那是个灵族花仙子的布偶,灵族是远古森林里的一个种族,她们身形小巧,精通灵术,性情温和,有些的甚至可以飞行,古国中有很多以灵族花仙子为原型所作的布偶娃娃,深受小女孩的喜欢。
北风尘摇摇头。
“她叫小灵,是我六岁那年,缠着哥哥帮我买的。”历白露轻笑道:“那时看到别的小女孩都有布偶娃娃,便叫哥哥你也帮我买一个,哥哥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最后还是给我买了。”她抱着那个小巧的娃娃,紧贴在脸庞,眼神里尽是幸福与满足,那时她童年仅有的乐趣。
北风尘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十三岁那年,我患了寒疾,大夫说,需要九阳参才能压制,于是你辞去了学徒工作,带着我从碎雪城来到了上安城,在这里,你找了一份武器铺的工作,铺主就是张叔叔,他是个好人,因为哥哥手艺好,所以工资也给得格外地高,就这样,全凭哥哥努力挣钱,我才能慢慢地活到了今天。”她的语气很轻缓,北风尘完全能感受到话语下的那一份细腻与温情。
“三年前,我体内的寒疾又加重了,双腿完全僵滞,于是哥哥在武器铺中为我亲手打造了一辆轮椅,让我能够继续行动。”说着,历白露的眼眶又悄然红了,“从小哥哥就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而我却无法报答哥哥,哪怕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在历白露的口中,哥哥是靠铸造武器来挣钱的,历寒年从不告诉她真相,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好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所有的苦难与罪孽,由他一人承受就够了,上天赐给白露的命运已经足够不幸···
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双手沾满鲜血,将所有罪恶沉默背负,只为了对抗这更加无情的命运。
北风尘默默地听着,他不忍心打断她,告诉她其实她哥哥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取人性命的冷血杀手。
北风尘看着她那满满都是纯真的眼睛,嘴唇不忍颤动。
“原来···是这样的么···”他嘴唇微微翕动,最终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历白露望着哥哥的眼睛,发现那当中有一丝从未见过的恍惚,以前她的哥哥温和而坚毅,眼神里充满着某种执着的信念,可如今那种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缥缈与茫然。
但不管怎样,哥哥还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要让哥哥慢慢地记起来。
她怀抱着那个花仙子布偶,展颜笑道:“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为我偷馒头的事么···”
···
历寒年走在冰天雪地中,即便他已经穿上了两件狐皮内衬,外披一件兽袍,拢紧了衣襟,却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在往里钻。
这就是北原,只有冰人能够这片荒寒至极的大地上生存。
忽然,前方走来了一道人影,是冰人!
从小生活在碎雪城,历寒年听过无数有关冰人残暴的传说。在他的印象中,每一个冰人都高大无匹,体魄无比强健,传闻他们的肌肉是钢铁铸成,传闻他们能活活撕开一匹战马,传闻他们喜欢以山人的头颅当酒杯...无数的恐怖惊悚的传闻,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于山人来说,冰人绝对是世间最可怕的噩梦。
历寒年心里有一丝下意识的不安,毕竟他正处在冰人的老巢。
他悄然握紧了藏在兽袍内的兽齿匕首,那是他从石屋中翻到的唯一趁手的武器,作为一个杀手,任何时候都要有防身的东西。
那人渐渐走近了,历寒年终于看清了冰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高约八尺的成年壮汉,体格健硕如牛,手臂比山人的大腿还要粗,双腿就像两根粗壮的木桩。他的脸足足有半个水盆大小,雪白的肤色让他的脑袋看上去像是一块巨冰,额上还烙着一个似鱼似鸟的图案。
那应该是北冥族的图腾——鲲,对于冰人的三大族群,历寒年还是有了解的。
冰人的装饰衣物,他也看清楚了,那人穿着一件虎纹兽袍,脖子上挂着一圈排列不整齐的兽齿,有新有旧,有残有缺。历寒年知道,冰人喜欢将他们猎得的兽物牙齿收集起来,做成兽齿项链,当做某种战利品。
兽齿项链是一个冰人荣誉的象征,脖子上的兽齿项链越大越整齐,便代表着他的战利品越丰富。
历寒年手握短兽齿匕首,等待着那个冰人一步步走进,如果对方有任何攻击举动,他会毫不犹疑地出手。
但那冰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随后又走远了。
他看到了冰人背后的辫子,那是一根又粗又长的发辫,用一种颇为复杂的手法编织而成,如同一条长鞭,垂到了后背。
历寒年知道,这种发辫也是冰人某种荣誉的象征。相传他们极为好斗,每战败一次,就要割去后背的发辫,以示耻辱。冰人的发辫越长,就代表着他战力越强,很少会吃败仗。
当他走过之后,历寒年发现雪地上的脚印足足有他的两倍大小,若是被后来人瞧见这里的脚印,说不定会误认为是冰人父子···
到此时,历寒年差不多明白了,这里是北冥族!
他心中渐渐沉了下去,如果是在雪山族中,那还好说,穿过埋骨雪山,就能抵达碎雪城,虽然需要在那座北原上最大的雪山中跋涉很久,但毕竟只有那一个障碍。
可北冥族···他知道,北冥族在北原的中部,与埋骨雪山相隔数百里,若是在山洲,数百里徒步未尝不可,可这里是北原,凛冬肆虐的北原。
他听说过北原大地上的许多传说,有经常躲在地底偷袭的食人魔,有行踪诡异的雪妖,还有喜饮人兽之血的冰原巨魔···
若是贸然行走在北原大地上,即便是他,也活不过太久。
看来还得想另外的办法,历寒年心想。
正在这时,又有三名冰人青年朝他走了过来,与之前那个冰人装饰相差无几,只是当中有名青年穿着银狐袄,脖子上的兽齿项链很是整齐。
历寒年准备等他们走过了再离开,当做没看见他们。可那几人却径直走上前来,有意无意地拦在了他的身前。
既然对方不走,那他就走,历寒年暂时还不想与冰人发生任何冲突,那三人当中最矮的也比他足足高上一头。
历寒年准备绕过他们离开,但那几人却继续挡在身前,于是历寒年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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