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的族长继任仪式上，都有俘虏献祭祖灵，祈求祖灵庇佑我族繁荣昌盛。”寒冰长者说道。

“带上来！”寒冰长者一挥手，不远处人群骚动，只见几名冰人战士绑着三个俘虏走了过来，其中只有一个是冰人，剩余两个竟然是山人。

山人俘虏是一名枯瘦的老者和一名少女，冰人俘虏则是一个少年，三人被冰人战士甩上台，栽翻在地。

冰人少年不甘地发出一声怒吼，如同愤怒的野兽，而那山人少女身板纤弱，摔在地上一吃痛，刚到嘴边的哭腔，又被一把硬拉给扯断，身子同时被拽着跪起。

突遭剧痛，少女忍不住发出一声哭咽，却又猛地招来更狠的一巴掌，“哭什么哭！山狗！”

历寒年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台下原先静默的情绪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一见到被押上台的两名山人，顿时爆发出了浩大的嘶吼。

“杀死山狗！杀！杀！”

冰人与山人之间的刻骨仇恨是上千年来累积的血海深仇，无数次的战争下来，冰人的尸骨也许能堆成雪山，冰人的鲜血足够让剑河永远泛红，填满凛冬海，铲平埋骨雪山也许有可能，但停息两者之间的仇怨，却是绝无可能。任何一个冰人，都是欲杀山人而后快，而山洲亦是如此。

台下有人高呼：“将他们作为我族的祭品，献给北冥，山狗的身体将从窟窿中流干每一滴血，然后被冰原狼分食。”

“冰人战士流淌的鲜血比凛冬海水还要深，冰人勇士堆积的尸体比埋骨雪山还要高，我们部落流的血，必须让山狗同样偿还！”

“对！杀！杀了他们！”

“山狗不能不杀！”

呼声雷动，群情激奋，冰人的野蛮冷血已经被骨子里的杀戮欲望所刺激，他们愤怒的瞳孔盯着一老一少，如果允许的话，他们会毫不犹疑地冲上去将山人扎出无数个血窟窿。在他们眼中，山人是他们仇恨的代表、是杀戮欲望的发泄，与牲畜并无两样。能将敌人刺穿，让鲜血流干在雪地里，将是再快慰不过的事情。

历寒年始终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目光落到了少女身上，少女被那骇人的声势吓得哭泣都停止了，伤痛也似乎都感受不到了，稚嫩未脱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白露。

“献祭祖灵！”寒冰长者再一挥手，就有冰人拿着冰霜长枪走了上来。

那少女忽然呜呜哭起来，娇小的身躯战栗着，向一旁的老者颤声问道：“爷爷···他们要做什么？”

“别怕···”老者的声音如同即将摧折的朽木。

台下有人愤声高呼，有人骂骂咧咧，都不断叫嚷着，情绪高涨。看那架势，似乎要把台上那一老一少给生吞活剥了，而对一旁的冰人少年不闻不问。

“爷爷···我怕···”少女低声哭道。

“晴儿，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老者嘴角满是血迹，但仍旧笑着对少女说道。

听到爷爷的话，少女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过于害怕，她的睫毛仍旧在不住颤动。

“杀！杀！杀！”台下冰人吼声震天，如同一群狂暴的野兽。

“爷爷···我还是害怕···”

“乖···晴儿，爷爷就在你身边···”

“爷爷···”少女闭着眼睛在抽泣。

只听得噗地一声，好像捅破了什么。

“爷爷···”那少女仍旧在颤声呼唤，但这次却没有声音回答她。

“爷爷···”少女哭得更厉害了，她颤抖个不停。

听到无人回答，那少女害怕地睁开眼睛，转头一望，顿时尖叫一声，“爷爷！”

只见一截枪头从老人后背捅出，鲜血沿着枪头汩汩外流，老人的面容凝滞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见到少女转头，他极度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晴儿···嗬···别···怕···”

又是“噗”地一声，长枪拔出，由于老人气血衰弱，鲜血没有喷溅出来。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用长枪狠狠地刺穿山狗的胸膛，这种快意的杀戮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场面！

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爷爷！”

她疯狂挣扎，但是两边的冰人死死摁住了她，少女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至死都没有闭目的爷爷，同时台下的冰人也在疯狂吼叫着：“杀！杀！杀！”

这是一幕令人难忘的场景。

而这时，那柄长枪已经举到了她的背后，下一刻，那截枪头就会如之前那般，刺入她幼嫩的后背，从前胸穿出来···

但她却似乎毫无感应，只是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靠近那具流血不止的尸身。

长枪高高举起，冰人们再度把期望的目光凝聚在枪尖。

“慢着！”就在这群情激奋的当头，历寒年忽然喊道：“我要留下她做我的女奴。”他指着那声嘶力竭的少女。

那举枪的冰人一愣，而后看了看寒冰长者，等待他的示意。

“风尘，这是献祭给祖灵的俘虏，你若是想要奴隶，余下那个给你，是凛冬族人，体力强劲。”

听到这话，那个冰人少年忽然猛烈挣扎，力道之大使得那两个摁住他的冰人差点被掀倒。

他昂扬着头颅，双目赤红，怒吼道：“凛冬一族，誓不为奴！杀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吼，让历寒年都有些微微一惊。

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那冰人少年一眼，那少年的装饰似乎与北冥族的冰人不太一样，后者一般佩戴兽骨项链，而那少年脖子上是一圈鱼骨项链，额头上印着三道波纹，那烫皱的皮肉还未完全老化，看起来似乎是刚烙上印记不久。

当历寒年看着他的时候，那少年也同样恶狠狠地盯着他，眸光中露出一丝罕见的凶狠与坚毅，如同冰天荒原里的独狼一般。

那简直不似人类，更多的像是一种野兽的目光，但正是那种目光打动了他。

历寒年对寒冰长者说道：“今天是我继任族长的日子，我想要这两个俘虏，一个男奴，一个女奴。”

寒冰长者蹙眉道：“这是祖灵的祭品。”

历寒年指着那个老者的尸身，平静地说道：“祖灵已经得到了它们的祭品。”

历寒年并不知道，他恰好说中了实情，以往族长继任之时，一般都是献祭一个俘虏，这次由于运气不错，刚好抓获了三个俘虏，寒冰长者便想一同献祭。

收俘虏作为奴隶，倒也是很常见的事，虽然冰人很少收山人奴隶，但想到那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奴，也就释然了，于是寒冰长者点了点头。

历寒年看着仍旧在死命哭泣的少女，说道：“放开她。”

冰人战士松了手，那少女顿时扑到了爷爷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天地间寒风呼啸，凛冬怒号，地面上两具尸身早已僵硬，滚烫的鲜血也已经凝成寒冰，一切都如同这片冰原大地一样残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