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三人在院中摆了一桌简单的酒菜，风湛和白涵瑾久别重逢，一时激动，喝得多了点。

“风湛，你现在住在那里？”酒过三巡后，白熙辰开始关注起好友的生活。

“离你的王府不远。”白婉尘几杯酒下肚，面色已是泛起红晕。

“咦？你怎么知道？”

“猜的。”

···论我的妹妹总是把天聊死怎么办。

“明天就要搬走了。”风湛打破了尴尬。

“搬到风尘苑吗？”白熙辰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开艺馆的计划，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

“嗯。那里有客房，收拾一下基本就能住了。”

“小尘她就拜托你了。”

“那里，是公主照顾在下。”

“你就不要谦虚了，小尘还是第一次待人回家呢，对不对小尘？”宫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带人进去的吗？白婉尘为自己皇兄的智商感到捉急。

但眼看着话题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她还是开了口“已经快半夜了，你们赶紧回家吧。”说完便起身打算赶人。

“别···今天晚上住在这里，”白熙辰含混的说“不回去了。”

“不行。”白婉尘扶额，找知道就不让他喝那么多了。

“我喝醉了。”白熙辰理直气壮地撒着娇，“风湛也喝醉了，我们都不能回去，会被看见的。”

风湛：···为什么要扯上我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白婉尘没有再次拒绝，犹豫了一下，决定纵容两个酒鬼一回，当即点点头，允了白熙辰的请求，“你们两个睡一间。”

风湛：···我能拒绝吗？

白熙辰晕晕乎乎地点点头，摇晃着起身，向客房走去。

风湛也觉得酒的后劲上来了，打算跟上，却被拦住。

白婉尘收回手臂，角色的面容被月光照得通彻，脸上的一抹红晕更是为她添了一抹风韵，表情也不似平日冰冷。

“我有事问你。”她说。

“嗯。”风湛偏过头，看到这样的白婉尘也是有些不适应。

“我父皇的毒，真的无药可解吗？”

风湛没有回答。

“他···是不是···本来有救的。”白婉尘的声音颤抖着，仔细分辨，竟是带了哭腔。

“殿下可知，先皇中的是什么毒？”风湛问。

“是一种苍溟的毒药。”

“先皇中的毒，叫做渐枯。”风湛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渐枯？”

“中了这种毒的人，身体的机能会降到最低，进食量越来越小，身形也会渐渐消瘦，五脏六腑慢慢衰竭，最终死亡，像花朵凋零枯萎的过程一样，所以叫渐枯，如你所言，是苍溟的毒药。但并非无药可解。这世上，凡是毒，皆有解之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欺瞒她，为什么告诉她他必死无疑？

“传言有一种草药叫玉琉璃，是上古时期众神陨落后神力所化，一生只开一次，一次只开一朵花，花瓣似琉璃晶莹剔透，可解百毒，结出的果实如羊脂白玉细腻，可治百伤，是自古医者梦寐以求的神物。”风湛眼中露出向往之情“但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见过，没有人用过，没有人知道它是否存在。纵使它能解你父皇的毒，你又能去哪里找呢？”

“况且，你以为你哥哥他们没有找过？都是些赝品罢了。所谓神花，就是凡人见不到的花。”风湛又补充道“你可以以为，先皇的毒就是无药可解。”因为这解毒之药，本身就是无解。

“连你也不知道那里有吗？”

“我只是听说过而已，不过据说丞相府里有一株，但即便是有，花期也早就过了。”毒本就是丞相下的，即使有解药他也不会拿出来。

话说完了，风湛叹了一口气，好在渐枯的毒性虽然麻烦，但制作困难，而且若是长期针灸治疗也可控制，只可惜先皇没能撑到他来。不然事情也不一定没有转机，毕竟他没有接触过渐枯，了解的解毒方法只有一种，若是让他了解一下这种毒药，以他的天赋，想出办法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可惜···

风湛想着，发觉白婉尘半天没吭声，不由回神，却发现，白婉尘······哭了。

不是梨花带雨的啜泣，也没有嚎啕的涕泪横流，除了两行清澈的泪水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外，别无他物。白婉尘素来平静的眸泛起涟漪，涟漪下的湖心盛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悲伤，有委屈，但都被那不服气的倔强所掩盖，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消失的漠然与眼泪一同滑下，眼角泛红，竟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风湛连忙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但看着白婉尘眼中越积越多的泪水，身体比思维的行动快了一步，他上前两步，伸手，把少女扯入自己的怀抱。“没事的，这不怪你。”他一手搂在少女的腰上，一手轻抚对方的背，感受到对方的颤抖慢慢平息下来，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早把什么男女有别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着安抚白婉尘的情绪，悲伤对身体不好，他自我安慰道，一个合格的大夫不能丢下病人。

过了一会，感受到怀中的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周身的酒气却愈发浓郁，果然是因为喝醉了吧，风湛笑，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不过说到底，再坚强，再成熟，也是个女孩子啊，还需要保护，但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心中的怜惜不禁更添一份，风湛打算放开她，毕竟男女有别，但随即发现——白婉尘竟然睡着了。

风湛笑得更加温柔，一天的劳累加上酒精的放松，白婉尘睡着也并不奇怪，不过···他俯身横抱起白婉尘，进屋后，轻柔地把她安置在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才起身离开。身后，白婉尘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想到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少有的放松，露出一个疲惫又真心的微笑。

公主殿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