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伊抬眼一看,只见这人高高的个子,穿着医生白褂,笔直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五官柔和得有些秀气,看上去斯文又禁欲。
覃伊撇撇嘴,摊摊手做了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虽然头发凌乱,衣服也脏兮兮的,但是她仍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潇洒。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高跟鞋不知道怎么鞋跟松动了,一定是刚才摔跤时弄得,她索性不管了,将鞋子脱下拿在手中,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她想,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傻子,不禁觉得好笑,她忍住自己不发出声音,笑得颤起身子,她捂住了嘴,笑意像是无法克制的喷嚏席卷了她,就这样无声地颤抖着,笑到快要站不住,最后发现,眼泪都掉了出来。
不,自己看起来不仅像傻子,更像疯子,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笑了。
猛烈而病态的笑过之后,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医院门前,医院门前是一片大的草坪广场,她有些茫然的在草坪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手里还夹着那只没有点着的烟。
外科医生苏易走到了医院门口,他呼吸着外面草坪和绿化带来的清新空气,刚刚做完一场紧急的手术,他现在十分需要新鲜的空气。
抬眼他却看到了那个女子,头发凌乱一脸无谓的样子向自己借火,眼里是无尽的无望和灰败,看上倔强又受伤。此时她背对着坐在草坪那里的台阶上,显得有些寂寥。
于是他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他掏出了火机,凑向她。她看到他有些惊讶,不过夹着烟的手还是抬了起来,她将烟嘴放到唇边,向他凑了过来。
苏易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上翕动着的毛绒绒的睫毛,她没有画眼妆,眼睛显得清澈又幽深。
很快,烟点着了,她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弥散开来。见他收起了火机,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抽?”
苏易只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抽。”他虽然抽烟,但是并不上瘾,只是偶尔抽一下,在工作场合他从不抽烟。
“以前他第一次见到我抽烟的时候,生了很大的气,那会儿我只是抽着玩,见到他那么生气,我就越发的抽烟,看到自己恨的人不高兴,心里会有一种让人厌恶的快感。”
覃伊抽着烟,说了起来。旁边这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她总觉得让人感觉很安心,而此时,她很想对人说点什么。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让人失望?”覃伊苦笑了一下,她想起刚刚段浩然的眼神。
“抽着玩的烟,到后来也会上瘾,难过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无助的时候,都会想着抽上一支……你说装成一个坏女人,是不是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坏女人?让人失望的坏女人。”
苏易没有说话,只是在旁边听着,他看得出,此时身旁的这个女人心里一定是难过着的。
就这样覃伊对着这个陌生人说了一堆也许别人看来不知所谓的话,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覃伊自嘲地问苏易。
“不会。”苏易淡淡地说,声音清冷中多了一丝温柔。
“谢谢!”覃伊意识到自己这声道谢有些太过真挚,让人觉得矫情,她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那么再见,你该去工作了……”覃伊站起来,对着苏易一笑,虽然才刚认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个人,却让覃伊感觉莫名亲切。
“再见。”苏易看着覃伊,她背对着自己挥挥手,背影孤寂而倔强。
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看着覃伊狼狈的样子,小杨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他并没有问什么,只是依照指示,将车开回了酒店。
覃伊这头发凌乱,一身脏污的样子,与酒店金碧辉煌一尘不染的环境和衣冠楚楚的客人们格格不入,一路上不少人对她投来惊讶或者嫌弃的眼光,不过,她并不在乎。
刚出电梯就看到了走廊上迎面走来的穿着量身定制的昂贵西装的大腹便便的莫其山,莫其山看到覃伊这个样子有些讶异,不过他很快敛去眼中的讶异,换上了一脸恭维的笑容:“杨恒先生回来了,正问起你呢。”
覃伊心里一紧,礼节性地和莫其山打过招呼之后,她挪腾着步子往住的那间房门口走,一开门,只见杨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茶几上的茶具,烟灰缸里还有些许烟头。看样子应该是刚招待过什么客人。
“你回来了?我妈还好吧?”覃伊礼节性的问候之后,问起了杨恒她母亲的情况,覃伊之所以不愿回来,一方面因为十年前的旧事,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母亲在那边,她不放心。
眼下她虽然恨杨恒,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杨恒为她母亲的病,找美国最有名的专家医生,请专人照顾,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件事上,她须得仰赖杨恒。
“她情况很稳定,在医院观察,你呢,刚去哪了?”杨恒边摆弄着茶具边问道,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覃伊一身狼狈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在覃伊听来,他的声音中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苛责式的严厉。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下。”覃伊一脸的无所谓。
“怎么这么不小心?小杨,等下让医生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杨恒对覃伊身后的小杨吩咐完,便示意他退下。
小杨点点头,便悄然退出。
覃伊撇撇嘴,杨恒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不过她虽然不满,但是早已习惯。
“这几天,没有见到什么人吧?”杨恒望了望覃伊,有些试探地问。
这几年来,他们像是两只互相对峙的野兽,虽说表面勉力维持着和平,但是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战斗,全力防卫让他们疲倦不已却又不肯放手。
“你说能见到什么人?”覃伊嘲笑着反问。
显然杨恒并不想吵架,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
“房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明天让小杨带你去挑一些你喜欢的家具。”
“嗯。”
“给你带了最新款的包包,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好的。”
就这样杨恒说着,而覃伊只是带着基本的礼貌疏离的应付着,杨恒原本的好心情,此时已经有些不快。
他忍着情绪又问道:“晚上有个酒会,要陪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想早点休息。”覃伊又是这样冷冷的拒绝。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杨恒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你还要我怎样?”覃伊嘲弄地说。
“你的心……你的心什么时候能放我这里,哪怕半点?”杨恒迫近覃伊说着,他眼神中有哀伤在流露。
“我的心?”覃伊苦笑了一下,说着:“我的心在十年前已经死了,现在还要我拿什么给你?”
杨恒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十年前的那件事,他不是没有后悔过,甚至恨,恨自己也很高珊珊,因为他知道,从那以后,他再也得不到覃伊的心。
覃伊嘲笑着进了房间。而杨恒一个人默默在客厅抽烟。
“宇先生,您的房间收拾好了,要过去吗?”只见一个细瘦年轻人进来,这人正是杨恒的贴身秘书,小张。
“嗯。”杨恒说完,跟着他走了出去,“明天葬礼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
“这里是著名企业家、慈善家、环保人士、鸿天集团前东董事长高德民的葬礼现场,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距离会场不到500米的人民大道上已经挤满了豪车,道路形成拥堵……”本地电视台记者杨丽丽正如火如荼地介绍着。
早上不到11点,人民路上已经挤满了黑色轿车,轿车里的人们清一色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他们都是是来参加葬礼的人。
这些人都是本地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一下车立即被等在一旁的记者冲上去包围着进行采访,问题都是诸如:“对于高德民先生的去世,您是怎么看待的?”
“您觉得作为本地最大的一家上市公司企业,鸿天集团的发展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诸如此类无聊而走过场的问题,而被采访者也都作出一副痛心状,开始对逝者进行赞扬:“高德民先生的不幸去世,是我们xx市的一大损失,敏中先生身前关爱社会,热心慈善……”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显露自己夸张表演的机会。
灵堂外场两旁,百余个彪形大汉正勉力维持安保工作。
“今天的葬礼有三大看点,一是关于欧美地区执行总裁,鸿天集团第三大股东,杨恒先生是否会出席葬礼的问题。我们都知道,近年来,随着市场的饱和,鸿天集团曾经遭受巨大的业绩危机,国内市场份额遭到竞争敌手蚕食,企业公信力下降,股价一落千丈,在这危机时刻,高德民先生及时转移了战略中心,着手大力开拓欧美市场,才挽救了鸿天集团的颓势,而这位力挽狂澜,成功帮助鸿天集团开拓欧美市场的关键人物,正是杨恒。这位杨恒先生常年都在海外,没有在国内媒体面前出现过,那今天鸿天集团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是否会出现呢?我们拭目以待。”
杨丽丽做出了一个记者标准的引起观众兴趣的表情,又继续说道:“第二大看点呢,是高德民之女,高珊珊的出现,我们都知道,高珊珊是本地知名美女企业家,在鸿天集团总部担任重要职位,并且是集团旗下好几家重要的子公司的负责人,其卓著的才能还有美艳的外表让她成为了受关注程度不亚于明星的存在,那今天她的表现又将如何?”
“第三大看点,作为本地最大的上市企业,其创始人、董事长的逝世,对鸿天集团影响如何?下一任董事长的人选究竟是谁?今天的葬礼是否会作为马上将要召开的董事会的一个提前的预告呢?”
杨丽丽边热情地做着解析,边往灵堂方向走,从这股激情可以看出,不仅仅是由于工作,本身的八卦之心也在驱使着她。刚走到灵堂入口,便被高大威猛的保安拦住了,他们伸开手臂挡住,对杨丽丽摇摇头,示意不得入内,杨丽丽只得悻悻作罢。
只见白幡布搭就的灵堂会场高高的匾帘上用颜氏书法写着:“高德民先生追思纪念会场”,会场内侧两边用青色的柳枝装饰着,灵堂内500来个座位分成两部分摆放,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黑色地毯铺就的过道,过道往前,正前方便看到一幅宽大的相框,相框中摆放着高德民亲和笑容的遗照。遗照周围及前面,摆放着千余盆高德民生前最爱的白色兰花,两旁则是挽联,及大大小小的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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