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过去了,原以为这几年太平日子就会这样下去,孩子重又去外祖父那里求学,偶尔与长兄长姐走动,间或拜访双亲,时而举家同去洛神赏风月。平常人家也就是这么过来,一家和睦,玥儿圈子虽小,因有红袖作伴,也甚觉倾心。一日,京城传来消息,钿儿已封夫人,一时之间,家中人皆慌了,不知为何。连子之父母亦快快的到亲家家中相问,并派书信至京城中,一探究竟。
不日,京中宣玛氏父子觐见,卓夫子更是焦灼不堪,不知如何是好。正慌乱期间,小厮报门上有一女子,自称少爷旧识,抱一幼子,上门来寻。玛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家人找些钱来打发走便是。玛夫人自知儿子不是那不醒事的。奈何女子不肯走,非要相见。玛母只好叫嬷嬷去问原由,嬷嬷听说,不敢私自做主,便带进内堂,告知玛夫人,女子自称京城人氏,怀中所抱小儿乃昊正公子亲子,今日前来,只为寻夫。玛夫人隔着屏风一听,只想乱棍打死。儿子去京城时,儿媳在侧,如何有人能蛊惑儿子,且看此女言谈举止,哪里是良家,只道是乘机找一栖身之所的江湖骗子或是邪门乱道。
玥儿听说,虽断不相信会有此时,终究好奇,走过回廊,家下人等正推搡着一个红妆妇人,她怀中孩儿大哭不止,妇人只道是非要回身,家中人愤愤不平,口中骂着,撕扯着,往外推。
玥儿惊了一跳,这不是水仙姑娘吗,这等女子,为何千里迢迢追到河间府,倘若为财,当时向夫君乞要,夫君定然是想与的,倘若为人,为何当时没有跟来,如今五年有余,却这般追了过来。要说那孩儿是自己家的,那更是不可能。凭昊正心性,是断不可能纳这样女子的。
昊正虽然商贾出生,然而自幼看中人的品行骨气,在京城时,这位女子一路相随那几日,并没有觉察此女有何过人之处,值得相交。但毕竟相识一场,加上最近家中事多。玥儿示意红袖等她出了府跟着,探一探她到底来做什么。一面回去扮上男装,从角门出去寻找。
红菱看着她被推出去,自己从侧门绕过去,远远看见水仙姑娘还是死命的拍着玛氏厚厚的朱门,孩子只是哭,哭到后来都坐倒在地上,倚着柱子只是喘气。红菱走过去,擦着孩子眼泪安抚着:“小公子,你们来此处所为何事呀?告诉姨娘可好。”
孩子呜呜咽咽道:“寻我爹爹。”
红袖与水仙有几面之缘,对于水仙的容貌,一下就认出来了。现在看她这般做作,也是不知为何。便道:“这位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这家什么人?”
水仙似看到亲人般大哭着跪倒在地下,手扶着地,低着头,只是流眼泪。看这般情形,红袖只好先扶起她,拉着小孩,软言相劝,特地找下一处小客栈,只付了两日用度,叫她且先住下,再做打算。然后与这妇人攀谈起来。
水仙姑娘只道是自己与玛公子早有约定,故今日来寻夫。孩子也一口咬定是玛公子的。红袖看,也是问不出什么了。问她为何此番来此,为何不当日跟随公子一道前来。水仙便道:“当日情义虽深,然夫君新娶夫人身份尊贵,只恐怕夫人不容,再加之当年鸨母贪财,不肯轻易赎身,才这般两两不能相见。”
“那如今为何又过来了,这河间府到京城,可是好一段距离呢,夫人弱质女流又携幼子,如何能一步步走到这河间府?”说着,滴出几滴泪来。
水仙于是大恸而哭,絮絮叨叨这些年的辛苦,如何妈妈作弄,如何为了孩子隐忍,如何攒下这许多银两,又如何雇一辆骡车而来,万里路途,一个女人多么无助。加之稚子体弱,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水仙又问:“夫人怎么称呼,如何便到了玛氏门口,如何有肯如此相帮。”
红袖略一思忖,想必这水仙姑娘早已猜出她的身份,此人从京城而来,满嘴谎话,想必心思不会单纯,还带来一个小儿预备瞒天过海,细思极恐,无论她是什么打算,决不能让她得逞。便回道:“我是庄上罗氏,原本来请太太,少奶奶安,前脚刚出来预备家去,一转道便看到夫人在门上,你我相识,便是缘分。也帮不得你什么,全且在这住几日吧,也算是我孝敬太太了。”说罢,站起身来,预备就走。
水仙忙站起身来,深深道了一个万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送红袖出来。
红袖只怕是有人跟着,绕了好几里路才往家去,路上碰到卓玥,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回去以后,知道事态严重,主仆二人便将此事告知玛夫人。玛夫人这几日急急地等京城中的口信等不到。听到这事,更是坐立不安,丈夫不在,她便极力装作轻松自在的样子。屏退众人,留下少夫人和红袖,对卓玥道:“玥儿,假若那幼子当真是策儿的孩子,你当如何是好。”
“母亲,你知道,我并非善妒之人,况一稚子,普通人家尚愿扶持帮养,然而,此子并非我夫君骨肉,你我心知肚明,此刻昊正不在,这件事我怎么敢乱拿主意,如果您要认作义孙,媳妇自然是不能反对。但此刻,其母来历不明,目的不纯,又恰在此时,我们不能不小心啊。”
“好孩子,我知道此人目的必然不纯,然而此刻,你父亲夫君都不在此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婆媳要抓紧时间处理掉这个麻烦。我刚才问你,是想看看你与我儿是否能心意相通。我现在心下明了,故要与你商量个对策。”
“母亲有何高见?”
“她此番前来,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来探咱家虚实,至于京城,是不是有她的主子,他的主子是谁,咱们不知道,我想着,暂且咱们假意认了她,但是不必你出面,我认了她便是,但不要她住在府里,把她送去江浙地带,咱家那里的庄子上,叫几个家人看着,不许跟外界联系,我看她翻了天。”
商量好之后,玛母安排好家人,第二日便着人雇了两个小轿大大方方的从侧门抬进来,要为公子纳妾,此时,玛母与卓玥两人坐在厅堂,珠帘相隔,水仙跪在地上只是拜夫人,拜大姐,梅姨道:“姨娘,你该同我们一样称呼少夫人,我家从来没有纳妾这一说。”
水仙又拜,只道是做一个丫鬟也是愿意的。
玛母道,丫鬟也大可不必你做,我家人口多,少夫人事也多,你且先住在少夫人院子里,听翠儿安排,那个孩子交由少夫人教养,你不必劳苦。
此后三日,水仙与翠儿同住,出来家中小院子便被墨黎挡回去,墨黎与翠儿恭恭敬敬称呼红袖姐姐,红袖时而带着水仙姑娘的幼子玩耍,除了自己房中,她哪里也去不了。
三日之后,卓夫子携冯氏看望女儿,来时带了一大盒卓玥爱吃的茶点以及几卷卓夫子珍藏的竹简,装了满满一大箱。
不日,卓玥长兄卓驰便携幼弟卓岭去了江浙游学。一去一年,来时河间情况早已大变,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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