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被程先生的样子惊得一懵,赶紧辩驳:“我没说话,真的。”
妈也被程先生的震得清醒过来,茫然地转头说:“宁乔讲什么?”
“我能救宁御。”
一个……一个很像是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来,声音不大,但不光是程医师,这回连我也听见了,要不是我十分肯定自己的确没有张口,我都差点要以为讲话的人是我了。
后背毛凉,我大跨步迈向妈和程医师。
“你刚刚说的什么?真的?”妈激动又慌张地看着我说,她眼睛里好像有匹狼般紧盯着我,盯得我宁愿后退去后面,与那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待在一处。
可这回,程医师一把将我拉到身侧,对妈说道:“舒幺,你搞什么东西?”
我心中有些慌张,眼见着面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忽然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你个要死的,滚远点。”妈白我一大眼,语气烦躁。
程先生也没有讲话,她很奇怪,见母亲安静下来,便示意我一起出来。
“你很聪明,不像一个小孩,但是刚刚我是真的听到你说话了,后来有听到你讲话却发现你嘴巴都没动。你碰到了什么也不必和我说,我帮不了你,你爸在你爷家,你现在去找他们说。”程先生撇开头说道。
我不知道此时的程医师是个什么表情,但从她微微低沉的语调里我就明白她也无奈,她帮不了我。
其实她说的原本是我心里面所想,只不过我还没有讲出来罢了。
“嗯!我马上去,”但顿了顿,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您不必担心,我不知道您会不会相信,但跟在我后面的东西,我大概是知道的,她不找您。我一向身体比大家都要差些,所以看到的,也比比一般人都多些,我习惯了,昨天在湖边的时候,我看见有个黑衣服的人站在湖中间飘,他踏着水面走到我面前来,我求它帮我救人,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它对我点了点头就不见了,然后宁御就被捞出来了,它不坏,所以也拜托您不要把这事故事我妈,我怕她担心,谢谢您了。
程医师说:“我不和你妈讲,你也再别和任何人说这话了,去吧,找你爸去。”
“是。”我低头答应后也没再去找父亲,所以也错过了一段精彩的争论。
过了两天,宁御依然不曾醒来,妈陪着他从程先生家诊所转到县医院。
而这边街上村委会并着街坊四邻也如火如荼地准备好了祭祀。
祭祀这天早晨,好多位先生着一身道袍盛装出来,女孩们则每个都换得花枝招展,梳洗一新。
就像是结婚那样的大喜事,大家都穿上了新裙子、鞋子,还梳了一个或清新或乖巧的发型,不少人还带了头花。
因为妈在医院陪宁御,爸又不是一个会打扮女孩的,外婆赶来帮我。但我还是习惯自己搭配。
我的裙子很多,小皮鞋也好几双,在家里,爸妈虽然比较疼爱宁御,但是爸很爱给我买衣服鞋子玩具之类的东西,而且他还买得贵,可以说我在这个时期的衣服比家里大人穿的都要贵上不少。妈在家时常管着我穿衣服,说我这些衣服太贵,不能随便穿着到处玩,浪费。
这次妈不在家,我正好可以自己选条层层叠叠的白纱裙,然后再外搭一件短款浅粉色针织薄开衫底下再配着一双白袜子和上衣同色浅口粉皮鞋。妈很爱带我剪头发,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她不怎么管我,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刚好能扎个丸子头,前面还零零碎碎的掉下来几缕头发。
最后,因为我向来头发都短,也没有什么头花,外婆还嫌弃我还不如别人家孩子花哨,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着:“等下次赶场,一定调几朵好看大头花,发夹子给我乖孙。”
我心里暗想,幸好我从来也没这玩意,不然一会出门的,怕是只花蝴蝶了。那个时候的审美惯是如此,老人家曾经过了太多黯淡日子,心也变成黑白电视机的样子,在她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东西必定要以最鲜艳的姿态降临人间,甚至是大红配以大绿也是令她眼前一亮的生动色彩。
其实,世间上的女孩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花那么美,我当然也喜欢。
可我想,若是头戴花草,穿着最心爱的裙子,那时我必定是满心欢喜地赶去喜爱的人身边,而不是去见那位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山神。
先生坐在我旁边,笑着对我说:“不过是个小不点,整天哪里来这么多复杂想法。”
他说这话,我心里只觉得一阵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直到外婆出门去叫爸来领我过去时,我才没好气道:“我一向就想得比别人多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先生闻言靠过来些,一手落在我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笑笑说道:“这倒是我不对了,不该把你当个小娃娃,知道你要去祭山神了,我特来看你,为此,你便不要生气了吧;我知你这些天担心受怕了,等你见到齐铭,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的。”
先生又说:“傻姑娘,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山神的事吗?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同你说过,山神死了以后那青蛇妖一直用邪门歪道想复活齐铭。”
“是。”我点了点头。
先生又继续说道:“记得便好,我当日与你讲的生魂,便是那些不该亡故者的灵魂,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弟弟。”
“宁御?那我应该怎么救他?如果湖里害人的妖孽是青蛇,我该去找她?但那天,我在湖边看到的鬼明明是个男子,那鬼也不是山神才对,他还想拖我进湖里,他又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知我逻辑不太好,心里又担心着外婆什么时候会回来,一时也只能将这几个问题问出口来。
先生漫不经心地开口:“湖边的鬼与你有些关系,至于具体的,我想不用多久你爷就会向你说清楚的。”
说完,先生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漫不经心开始收敛:“不过,那青蛇你不能去见,你不知道,她如今正在图谋你的性命,连你兄弟的魂魄她也捏在手中当做筹码,你去了,只能是羊入虎口,我不允许。我也许可以护你一次两次,但我也不敢肯定我能永远护着你,我怕偶尔的一两回,你在我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恰好就遇到凶险了。所以,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儿戏。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任何必死之境,天道都会为你留有一线生机,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他,如今你遇到的这事,你应当明白,青蛇便是最大的元凶,而这世上,唯一能够左右青蛇的只有山神齐铭。”
“可山神不是死了许多年吗?”
“还有一个想见的人没有见到,他不会离开,而且有求与你,这便是你的筹码。”先生贴着我耳边温和地说。
他又揉了揉我头顶的丸子感叹道:“我的傻女孩啊,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女孩。”
他说完,右手拂过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老房子的画面,爷爷满面严肃,父亲则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一言不发,面色难看。
细细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是爷说:“当初老二死的时候我都保不住他,你拿什么来保住宁御。你该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宁乔不是一般孩子,她也许就是这件事的转机。”
“但是宁乔她,才十一岁啊。”爸哑着声音说。
爷看起来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说道:“但宁御也连九岁都不到,他的性命,就不重要吗?你自己考虑考虑。
宁乔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生来就和一般人不同,她是阴间送来的孩子,鬼怪,轻易不会害她。”
爸听罢有气无力地长叹了口气。
忽然,爷猛地抬头,似乎穿透这镜子朝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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