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雷之前跟家里就拍过电报,定好二十六下午从深圳动身,大概腊月二十八中午到家。
所以不用几天,全柴家坞都知道,韩春雷腊月二十八中午到家。
如今村里的人知道,韩家小子在深圳能耐,他一回柴家坞,肯定又要散烟又要发糖了。
所以这天中午,韩春雷还没到家,他们家的院子里,却已经聚满了不少乡亲。
院子外面熙熙攘攘。
毛玉珍的堂屋里,也是热热闹闹。
一群柴家坞的妇女,围坐在毛玉珍的四周。
“咱们柴家坞,要说日子顶好过的,就得属玉珍嫂子家了!”
“可不是吗?儿子在深圳赚大钱,女儿在家帮衬着,日子越过越红火!你看这新盖的大房子,红砖青瓦水泥地,在咱们柴家坞头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我听说村口老吴家和占水家,都跟着韩家小子沾了不少光!”
“要是我们家三生,也能跟着春雷干,那小日子就有盼头了!”
“也不知道春桃说对象了没啊?我娘家有个侄子,跟春桃差不多年纪……”
“春风,这孩子自打去上了学,也看着俊气了哈?”
“说老说去,柴家坞的女人里,就属玉珍嫂子命好啊!”
……
院子里,一群柴家坞的妇女们围着毛玉珍,专捡好听地说着。
不过虽然是捡好听的说,但她们对毛玉珍那个羡慕,却是做不了假的。
毕竟都是女人嘛。
她们先是看到毛玉珍家新盖了大房子,再是看到之前公社来的曹老板,大包小包给毛玉珍家送乔迁礼。
最近时日,她们又看到老吴家和韩占水家,因为给韩春雷背茶叶,跟着赚了不少钱!
具体赚了多少钱,她们不知道,那两家当家的,也不会往外说。
但是,两家的变化,全村妇女们是看在眼里的。
老吴家新买了一台十四寸黑白大电视!
韩占水家刚买了一台四喇叭收音机!
这要不是跟着韩春雷赚了大钱,能这么花狠了钱买大件吗?
她们羡慕之余,也是后悔!
要是当初也鼓励自己家的男人,不要害怕什么投机倒把,胆子放大一点,也给韩春雷背茶叶,那该多好啊?
至于被一群老娘们众星拱月的毛玉珍。
脑子还是清醒的,并没有因为被她们恭维奉承,就找不着北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蛮解气的,要知道当初也是这群捡好听话的妇女,在村里没少欺负她。
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她们就说她毛玉珍这个寡妇,在村里勾搭汉子。
后来等孩子们大了,她们又说三道四,说她难搞难产,耽误了春桃的婚事。
现在倒好,她们有人居然想介绍自己外甥来娶春桃。
不嫁!
我家春桃才不嫁这种人家。
跟这群老娘们扯了会儿闲篇,毛玉珍抬头看眼挂在墙上新买的石英钟,喊道,“春桃,这都十一点多了,你弟怎么还没到家啊?”
毛玉珍一边叫着韩春桃的名字,一边走出堂屋,到了院子。
此时,院里支着三张桌子,上面摆着水果糖、花生、瓜子、还有一盘散烟,让客人们随便抓。
此时,院中男女老少大几十号人,早就坐满了这三张桌子,院里都快没落脚的地了。
毛玉珍面色微微一变,暗骂,这帮人是来吃天年的吗?
“玉珍嫂子,你家能人韩春雷要回来了!”
“玉珍妹子,我们家娃,都在村口帮你看着呢!”
“玉珍,能让桃儿再来几盘瓜子不?都抓没了。”
“要不晚上在你家吃席呗!”
……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嘴,院子里热闹极了。
正在这时——
滴滴~~
滴滴~~
几声汽车喇叭的鸣笛,从院外传来。
“春雷到了!”
“春雷哥回来了!”
“快出来看,春雷是坐小汽车回来的!”
“什么小汽车,那叫乌龟车!”
“管它啥龟,反正是自己能跑的汽车是不?”
“玉珍妹子,你家春雷回来了!”
……
“来了,来了。桃儿,你弟回来了!”
毛玉珍招呼了韩春桃一声,赶紧往院门口小跑过去。
韩春桃、韩占水、老吴以及一众乡亲们,也紧紧跟在后面。
待毛玉珍到大门口一看,果然是儿子回来了。
瘦高个,高鼻梁,浓眉大眼,七八个月没见,这小子长高了,也长俊了。
毛玉珍打着韩春雷上脚上蹬着明晃晃的皮鞋,身上穿着黄呢子大衣。
威风!
像样!
一看就是外头大城市闯了码头,干了大事的男人!
我儿真给娘长脸!
“春雷啊,你可回家了……”一向泼辣的毛玉珍一开口,竟鼻子有些发酸。
“妈!我回家了!”
母子久别重逢,韩春雷的心里不免也有些酸酸的。
这个时代,通讯不便,整整八个月跟家里除了电报之外,就没有什么联系。
这乍一见面,倒真是有些令人动容。
韩春雷眼圈略微泛红,突然他发现大门口里里外外,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
眼下不合适再这么站在院门口叙旧。
于是他收起情绪,对毛玉珍说道:“妈,我给你和我姐我弟,还有乡亲们,带了些礼物!大家搭把手,帮我把礼物从车上写下来搬进院里去,也好让人家师傅回去。”
毛玉珍突然脸色一板,低声责骂道:“你咋那么阔气?还跟村里人带礼物?”
韩春雷笑了笑,没有解释。
倒是大门口的乡亲们纷纷说道:
“连我们都有礼物啊?春雷真大方!”
“春雷真是在外发了财,都不忘乡里人啊!”
“是啊是啊,这份心思,难得呀,春雷这娃,仁义的很。”
“他爹韩有忠,当年就是柴家坞出了名的老实厚道心眼好!这孩子啊,老韩家的种,随根儿!”
……
乡亲们兴高采烈,帮三轮车卸了货。
韩春雷给司机师傅按五块钱结了账,比约定的多给了两毛钱,司机师傅也高高兴兴地开着三轮走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给大家准备了点年货。一家一斤白砂糖,一包大丰收。不值什么钱,大家别嫌弃。”韩春雷再次进了院子,看着乡亲们一脸期待的目光,笑着蹲下身解开一包编织袋。
白糖一斤九毛三,虽然不算太贵,但绝对算是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了。
白糖在农村人家,可是实惠的东西啊!可以做糖包、沏糖水、炒糖豆,过年整好用得着。
大丰收香烟,一毛二一盒,不贵,但对于平日都抽手卷和村民来说,一人一包,可是美得很了!
瞬间,呼啦啦的一圈村民,就围在了韩春雷的四周,愣是把毛玉珍、韩春桃几个都挤到了外围。
“哎,挤什么挤?这是我家啊!”毛玉珍扯了扯被挤歪了的衣服,气道。
韩春雷赶紧指挥道:“大家别急,家家都有份。你们先到占水叔那里登个记,就可以领白糖和香烟了。别急,都有。没来的人家,也给带个话,明天让春风给送过去。总之,家家都有。”
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在韩占水那登了记,然后领了白糖和烟,兴高采烈地回家了,一路上逢人就说韩春雷的好。
等东西领的差不多了,人也走的差不多的时候,韩春雷发现,还有一人领完白糖和香烟并没有走,而是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抽着卷烟,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人是于会计。
韩春雷走了过去,问道:“于叔这是……找我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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