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体内的怨气，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快速飘出、消失。与此同时，似乎把他的力量也顺带着从魂体里抽走了

他只觉浑身发软，紧抱的双手与紧绷的双腿再也使不上劲，仿佛有夜风吹过，将他从付立身上吹开，吹落到了地上。

夜星转头，回看身后状况。这一击，他们没有经过商量，纯粹是凭借着二者长时间灵魂交流所得来的默契。要对付付立这种大“恶魔”级别的恶鬼，他们能凭借的只有珠子。他们也是第一次，对同一只灵体，使用了两次珠子。如果还是不管用，那今晚，也许就真的是他们的最后一晚了。

因为，夜星发现，他们似乎不知何时处在了一个密闭的黑暗空间，根本没有出口。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连跑都跑不了了。

在绿色眼眸的注视中，付立颤抖着，道道怨气颤抖着，就连着黑暗空间都仿佛正在颤抖着。

有希望？

它眼中冒出一丝期待。

然而，期待很快被掐灭，因为震颤停止了。

付立看着趴在地上地方平，冷冷地说：“大概是我寂寞太久了，贪图这一时的玩乐，想不到却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伤害。”他的声音回到了最初的样子，“现在，我该弥补我自己的过错了！”

说着，他伸手抓向方平。

夜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喵”得一声蹿到方平身前，龇牙咧嘴，身上毛发根根树立。只是这炸毛的背后，一双猫腿却在忍不住瑟瑟发抖。

付立及时收手，这黑猫脖子上带的手链，确实能重创自己，是个很大的麻烦。

他停顿了几秒，忽然开口：“今天算你们走运。”说完，身影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那些怨气，也随之根根消散。

眼前突然空了下来，夜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脑门子问号地愣了许久。

这时突然有许多脚步声从下面传来，它才惊觉，空间已经消失，出口再次出现。

楼梯口，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射穿黑暗。夜星忙把方平收到体内，找个高处的死角躲起来。

来的居然是特警，大约有十多个人，全副武装。刚进到房间时，他们也被眼前的血腥场面给震“傻”了，半天没人出声，直到有几个新人忍不住“哇哇”地吐起来，才打破这令人不适的安静。

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眉头紧锁着将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没过一会儿，便听有人高声报告：“队长，这里有两个人，还活着。”

“好，快叫救护车！”

听到这里，夜星松了口气，转身，沿着黑暗快速离开。阿良已经获救，自己体内这家伙却危险的紧，都虚弱得不省人事了，再拖下去，可能真要魂飞魄散。

在它刚到旅馆楼下时，方平的魂魄就猛得自己被动地飞出，飞向其肉身所在的房间方向。夜星估摸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概是前面灵魂太虚弱，连带着与肉身的联系都变弱了。

黑猫抬头看了一眼，不满地叫了一声：“喵。”排除前面少儿不宜的脏话，大意是说，方平真是个弱鸡、废物、垃圾……

口中骂骂咧咧，它转身朝这边上的阴暗小巷子钻去。它要去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游魂恶鬼，有的话就抓几只，给那个废物补补魂。只是经过一宿奔波，将方圆三公里的地方摸了个遍，也就抓了三只游魂。

天已大亮，黑猫拖着一身疲惫回到房间，见面就一顿狂喷。喷完看看床上这货呼吸平稳有力，心里也算落下一块石头，一晚上劳累也算没有白费。

甩甩一身毛发，打着哈欠来到方平身边，准备着美美睡他一觉。

可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声音差点戳破它的耳膜。黑猫被吓得一蹦三丈高，猫毛根根树立，就像触了电一样。

方平的手摸索了一阵，抓住声源，行尸走肉似地睁开一条缝，手指按了一下，放到耳边，呢喃着说了声：“你好……”

手机里的人没有跟他客套，直接一席话下来，就像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清醒。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由于自己夜不归宿，还没有事先跟她打招呼，所以免不了先是一顿训。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后面的话才是真正让他难受的。

原来，因为昨天美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阿良，所以一夜没睡，早上天还没亮就忍不住跑去派出所报了警。谁知她回到家还没几分钟，派出所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人找到了。当美琴见到她弟弟时，阿良正躺在医院里，医生给出的判断是，植物人。

方平“蹭”得一下蹿起来，因为他知道，阿良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都是为了救他！

一把抱起黑猫，火速出了旅馆，一个出租车直接打到了阿良所在医院。

他来到病房，发现里里外外站了好多个警察。经过简单地询问，他们放方平进来。

病房里此时躺着两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阿良和龙哥。母亲和美琴坐在阿良的病床边上，美琴双眼红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俩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件旧旧的polo衫，板寸头，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

由于病房不让带宠物，所以方平没带夜星进来，不然它肯定认得，这人就是那个特警队长。

特警队长见有人来，又刚好问完话，就想先行离开。谁知方平开口叫住了他：“警察同志，请等一下。”

他一愣，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问：“有什么事吗？”

方平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你们是不是在废弃的付立大厦里发现的他们？”

“你怎么知道？”特警队长眉头一皱，“还有，你是什么人？”

“我是阿良的朋友，昨天也一直在找他。”方平一边解释，一边掏出手机，递到对方面前。手机上是他在出租车上收到的新闻推送，上面写着：昨晚凌晨，本市公安接到群众报警，于付立大厦内疑似听见枪声，经特警大队现场勘察，疑似有贩毒团伙火拼，造成十九人死亡，两人受伤……

趁着对方正在阅读新闻，方平赶忙说：“警察同志，阿良智力有障碍，肯定是这起事件里的受害者。我以前就听说有毒贩会把毒品藏到残疾人体内，然后利用他们来贩毒。这伙人真是丧尽天良，利用人不说，还把人害成这个样子，真是死有余辜！”

他说得很气愤，不过这番话的主要目的是想让阿良尽快摆脱犯罪嫌疑，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这样了，还要被怀疑。

其实这也是方平关心则乱，加上没出社会，经验不足。这种事对于警方来说，稍做调查就能很快得出结论。而他这一说话，反到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只是到了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个“拙”是“拙”到了自己身上。

听完话，特警队长抬头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轻人，看得方平浑身不自在。最后他点点头，非常官方地说：“谢谢提供线索，你的话我们会参考的。”

语毕，还和方平握了握手。出门后，他立即跟边上的一个下属吩咐：“小张，你去查查里面这小子的资料，特别是昨晚他去了哪里。”

小张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好奇地问：“刘队，怎么了？”特警队长全名刘国华，队员们都叫他刘队。

“没什么，那小子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可能跟这次案件有关。”

“好。”小张点头应允，老大都发话了，做小弟的也只有乖乖照办。

只是他刚一回头，就又被老大叫住：“回去后跟队里人好好说说，不要这么快就把案子往外捅，这样对我们查案很不利的！”

听老大的口气严肃，小张身子不由一哆嗦，再次应下，转身飞似的跑了。

*

第二天，那个龙哥终于醒了，只是醒来后整个人都不对了，疯疯癫癫的，很快被医生确诊为癔症。他这样子，想要继续问案情是不可能了。警方通过多方查找也找不到他家人，只好先送进精神病院。

这边阿良就好办多了，经过简单排查，就确认了他智力上的确有障碍，加上现在又是植物人的状态，警方就同意了美琴提出的转院申请。前文说过，他们住的地方离杨扬现在就职的医院很近，转过去方便照顾。而目前住的这医院着实太远，从家里出发，出租车都要40分钟起。

转院的事很快办完，方平知道美琴姐弟俩没钱，而且为了报恩，他义无反顾地拿出了自己车祸赔来的钱，虽然妈妈心中不舍，可她终究善良为本，暗地里念叨了儿子几句，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今天就方平个人来说，还算幸运，因为又碰到了杨扬医生。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尝试联系她，只是她的回应很冷淡，方平脸皮薄，也不好意思一直纠缠。这次碰面，两人似乎也没因此疏远，这让年轻人心中的莫名欣喜。

与此同时，警局内，小张拿着一本资料来到刘国华跟前，“刘队，你要调查的这人叫方平，从资料上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大学生，前段时间还出过一次大车祸，不过这小子命硬，居然没死。前天晚上，道路上的监控确实有拍到他在付立大厦周围徘徊，可他后来进了一个小旅馆，我们的人也去那旅馆调查过了，他确实是直到昨天早上才出门的。而且他身边除了一只猫，什么都没有。”

刘国华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资料，然后合上，思索了一会儿，说：“看他的样子，应该很在乎那个阿良才是，居然早早地就去睡了。而且那时时间还早，就是要睡，也可以回家睡，可他偏偏跑去了个小旅馆，还是离案发现场这么近的小旅馆。很可疑啊……”他手指敲着桌子，继续说，“你跟他那片的派出所说下，这方平住处附近的监控特别关注一下，有异常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小张点头，接下来汇报关于那个龙哥的情况。正说话间，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刘国华刚听完第一句，就猛得站了起来，手掌重重一拍桌面，大吼道：“什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