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兰森德尔明显有些惊异。

“你的眼神很睿智。”

尹正继续中肯的评价，这个金色皮肤的孩子，可能还有些犹豫不决，需要更多的指引。

“你也很睿智。”

兰森德尔礼貌的回复。

“不，你不明白，睿智，只是相对的。”

尹正收回手，摇摇头，负手而立。

“什么意思？”

兰森德尔被他搞糊涂了。

“纵使居于高天之上，也有瞭望不到的远方。为神者，不是那么简单的。”

尹正招手，示意兰森德尔跟上。

“这…”

兰森德尔是真的惊讶了，他怀疑尹正看出了他的身份。

“你看这芸芸众生，看见了什么？”

尹正指着路过的行人，壮怀激烈。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不知为什么，兰森德尔心中有着这个明悟，说出了一句东方的哲理名言。

“哈！？”

尹正面露奇光，这孩子悟性不错啊！只是，自己要他看的，根本不是这个。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神明不仁，以天地万物为诌狗。”

尹正平静道。

“你胡说!”

兰森德尔立反驳，这观点他不能接受。

“芸芸众生，不过是提供信仰的机器。偶尔也作为诸神发泄自己情感的工具，他们没有自我，随着诸神的阵营划分相互攻伐。”

尹正冷漠道。

“原来你是神孽!”

兰森德尔忽然冷静下来。

“不错。”

尹正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兰森德尔心道不妙，但是他已经动不了了，一只猩红的触手扎进他的脑袋。

“既然你坚信自己的正义，那么…”

尹正一挥手，兰森德尔落入博格最肮脏的贫民窟。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森德尔自语，他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而在尹正的操作下，位于极乐境的本体，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血管蠕动的地面，是那么恶心，而旁边走动的人类，更是不可名状的怪物。

兰森德尔快疯了，只是现在他被改造，普通人一个，也没有什么能力，除了躲避，还是躲避。

噗通，兰森德尔跌进下水道。

恶臭似乎少了一些，前面也没有了恶心的血管脏器。

兰森德尔顺着下水道不断行走，肮脏在他眼中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这里充满美好，就像记忆里温馨的家。

“家？”

兰森德尔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一个猩红的肉团，正蹲在下水道的一角啃食着尸体。

“咕噜!”

兰森德尔的到来，似乎惊吓到了肉团。

它卷起地上的尸骸，就要逃跑。

“等等，能不能分我一点，我好饿。”

兰森德尔舔舔嘴唇，看着面前的可爱少女，她手中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就像是面包奶酪一样。

“咕噜？”

肉团半信半疑的停下，兰森德尔上前一步，它又后退两步。

肉团把尸体扯下一截，放在地上，然后快速跑开。

而在兰森德尔的眼中，这肮脏的地面，就是铺了油布的餐桌。

他抓起尸体，大口吞咽着。

“咕噜!”

在下水道的转角，偷窥的肉团发出兴奋的声音。

三天后，兰森德尔和肉团坐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兰森德尔轻轻询问，这个少女无疑是他在黑暗之中看见的最后一缕光。

善良，单纯，天真…

“我叫莎……”

肉球的学习能力很强，短暂时间就学会了人类的语言，或许它本身就有相关的记忆。

小而温馨的下水道，两个孤独的生命成为彼此的唯一。

食物终于吃完了，这天夜里，莎悄悄爬起来，跑出下水道。

“食物，我一定会得到的，为了兰森。”

莎坚定道，它没有强大的力量，要获取食物，都必须冒着很大的危险。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它只需要猎取一点小生物就足够了，可是两个人，就必须取得更多的食物。

阴暗的房间里面，一个贫苦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孩子收走他最后一点财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莎迅速环视一圈，观察是否有人存在。

“没人，真好。”

莎溜进房间，抬起触手碰了碰男子。

“似的，不用战斗了，真好。”

单纯的莎露出高兴的表情，它费力的剖开男子的尸体，掏出里面的脏器。

没办法，这么大一块，它无法搬运。

宁静的下水道，兰森德尔和莎一同进食。

很好，兰森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莎放心了，因为有些生物拒绝食用自己是同类。

“莎，这是我吃到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兰森德尔很高兴，大口吞咽着，他本就是个不羁的人。

看着满足的兰森德尔，莎也很高兴。

汉森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一大早，他就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事。

一点血迹，蜿蜒不知去向。

“哼！生活反正都是这个破样，还不如去冒冒险。”

沿着血迹，汉森一直走到了下水道的入口。

站在入口，汉森反而犹豫了。

“要下去吗？”

内心还充满某些幻想的汉森，以为自己也是冒险故事里的主角，轻轻松松就遇到下水道的邪恶巫师。

兵器万分好运的破坏邪恶祭祀，获取祭祀用的所有财宝。

精神不正常的汉森，一步步走向下水道的的深处。

“咕噜”，奇怪的声音。

“会是什么？”

汉森有着期待。

当莎出现在他眼前，汉森心中却无比恐惧。

“天啊，这是什么怪物!”

刺耳的嘶鸣惊扰了兰森德尔，他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汉森。

只是在兰森德尔的眼中，汉森是个无比可怖的怪物。

“邪恶巫师!”

汉森仿佛发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猛地扑上去，先下手为强不是。

惊恐，一个血块与腐肉堆积的怪物朝自己扑过来，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兰森德尔一瞬间忘记了反抗，只知道后退。

一颗狮子好死不死的出现在兰森德尔脚下，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去死吧！”

汉森狞笑着，掏出匕首往兰森德尔胸口捅去。

“噗”，是匕首刺入血肉的沉闷声音，莎挡在兰森德尔身前。

“你…”

抱着不断胸口流血的莎，兰森德尔愤怒，惊恐，慌乱，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不了这个神秘少女了。

“一起去死吧！”

汉森就要拔出匕首，莎死死的绞住他的手。

慌乱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兰森德尔操起绊倒他的石头，砸碎了汉森的脑袋。

莎的生命力无疑相当强悍，在吞噬汉森一部分血肉之后，它就完全复原了。

兰森德尔隐隐觉得不妥，还是沉溺于莎给他的温柔之中。

晚上，莎小心点清理着自己活动的痕迹，防止再有人闯入下水道。

汉森成为他们的食物，经历过这件事，两者的感情快速升温。

在一个温馨的夜晚，他们结合了。

强大的神力，与至极的邪恶纠缠，要诞生最为恐怖的孽。

食物，始终是个问题。

几天后，汉森的尸体被吃光了。

为了生活，他们要去捕食了。

“莎…”

“嗯，兰森？”

莎疑惑的转过身。

“如果觉得饿，那么，他们也可以的…”

兰森德尔指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在他眼中，却是无比狞恶。

“他们太多，打不过…”

莎腼腆的回答。

“那个，也可以的。”

远处，一条土狗正在垃圾堆翻找食物。

在无人的时候，他们瞬间扑上去，土狗呜了一声，就被夺去生命。

围坐在下水道的转角，莎幸福的吃着血肉。

“兰森，你为什么不吃啊？”

兰森德尔愣愣的看着莎的肚子。

“孩子？”

“嗯。”

莎害羞的垂下头。

……

“吃的…”

莎虚弱的躺在地上。

“等等，我这就去找吃的。”

兰森德尔鼓起勇气，往外面走去，那地狱一般的世界…

“别去，他们，可怕…”

莎唤了一句。

“为了你，为了孩子!”

兰森德尔坚定的走出去，手中拿着汉森留下的匕首。

黑夜，血管与脏器铺就的道路，更加可怖。

兰森德尔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地上，忍住内心无比的厌恶。

他轻轻拗开一间偏僻的民宅，走了进去。

“谁？”

主人惊醒。

噗呲，匕首毫不留情，划开他的喉咙。

“食物…”

拖着尸体，兰森德尔走进下水道。些许不和谐之处，被兰森德尔自动忽略。

至于为什么这些血肉怪物的尸体，会那么可口，兰森德尔不想深究，不敢深究。

“吃吧吃吧，还有很多呢。”

兰森德尔面露笑意，看着莎大口撕扯着食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莎的肚子越来越大。

又一次猎杀了足够的食物之后，失踪的人太多，终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

下水道也落入搜查的范围，一群博格的守卫，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好戏，快要结尾了呢！”

尹正翻动着面前的水镜，饶有兴致。

“都吩咐到位了吗？”

“吾主，已经下令，他们不会受伤的。”

“很好。”

对于戴林的安排，尹正觉得很不错。

一番激斗，目前身为普通人的兰森德尔，很快被放翻在地上。

“不要伤害兰森!”

莎尖叫着，快速移动过来，也被强壮的武士架了起来。

“跟我们走吧。”

武士长嘴角勾起冷笑，带着这对恋人走出阴暗的下水道。

高大的火刑架上面，绑着莎。

“就是这个怪物，吃了这么多人。”

老牧师悲悯道。

“烧死它，烧死它!”

群情激奋，市民拿着手中的东西砸过去。

“求求你，放过莎。”

兰森德尔跪在老牧师脚边，苦苦哀求。

“孩子，你只是被怪物迷了眼啊！”

老牧师浮起兰森德尔。

“不…”

看着火把逐渐靠近莎下面的薪柴，兰森德尔疯了一般扑过去。

“兰森，过来。”

莎在兰森德尔眼中，还是那么单纯可爱。

“莎…”

兰森德尔抚摸着莎的脸。

“这个世界，你不喜欢，那我，就给你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吧！”

最后一丝神力也被莎掠去。

极乐境，晨曦之主心绪不宁，他直觉告诉他，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到底在哪里!”

晨曦之主始终无法突破尹正设下的幻象。

“耗费一半神力，就可以看到真实，你会吗？你会的!”

尹正冷笑，要是其他几个强大神力，可能根本不会这么做，但是晨曦之主就不一定了。

果然，为了知道真相，晨曦之主大量注入神力，进入兰森德尔的身体。

“天啊，我做了什么!”

尹正设下是封禁，终于被打破了。接收到化身的记忆，晨曦之主差点崩溃。

浩瀚的神力，被莎肚子里的神孽汲取。

“如你所愿。”

莎的面容在兰森德尔眼中，逐渐剥离幻象。

“不，为什么!”

兰森德尔终于崩溃了。

莎在兰森德尔彻底清醒之后，露出最后一个高兴的表情。

“再见了，我的爱人。”

无数孢子洒向全世界，莎的身体消失不见。

可是最后关头，兰森德尔却看见了，他一直看见的那个少女。

“什么是真，什么是幻，所谓的神明，是难以看穿的。”

尹正漠然走来，双眼是最炽烈的光，无尽的暗。

“如你所见，极光，极暗，皆不可见。”

“源暗大神!”

兰森德尔无力的跪在地上。

极乐境，晨曦之主惨笑一声，神格等级快速下跌。

神国的底蕴短短时间消泯殆尽，卷入空间风暴。

“这世间的光与暗，都该归吾所有。”

血肉芽孢覆盖整个世界，属于晨曦之主的所有神力，都化为一个神术——改变现实。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一直期待的…”

最终，世界成为一个血管与脏器包裹的巨大球体。

“嗷吼…”

凄厉的叫声遍布四野，人类被剥除表象，粘液，血块，腐肉组成的怪物游荡着。

暴涨的信仰，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诸神纷纷把目光投入费伦，可是一切已经裹在迷雾之中。

“尽情享受，最后的欢宴吧！”

一道目光投向上层位面，打量着诸神，他们汲取着主物质位面最后是营养，就像是嗷嗷待宰的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