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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喜歌》第7章 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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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难道刘爷不喜欢?”小脸顿呈无辜的委屈,惹人怜爱。

“哈哈,喜欢喜欢!我定会置于宣室,日日拜读!”

“小女子承蒙刘爷谬赞,即将出征,有一曲送上,望刘爷喜欢。”“啪啪”击掌后,侍应将木箱挪到屋角,舞姬着战甲上,挡在李珂面前,音乐雄壮而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众女散开,忽见李珂亦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长刀挥舞,技艺虽不精湛,但也令人耳目一新。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汉要让四方——来贺!”众舞姬聚到一起,用水袖拼成“大汉”二字。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坚定,仿若视死如归的铁甲将士,只为保家护国,开疆拓土。

“好!”“好!”“好!”彻、青、病三人看到最后,竟被歌曲打动得直接站立起来。

“末将恳请将此曲定为我军出征战歌!”霍去病的占有欲爆发。

“准奏!”刘彻的眼里还盈着激动……

李珂还是那个李珂,总是有太多的意外。公孙敬声知道,这支曲子不但迎了圣上的心,更是赢了他的心。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不是什么大战在即,但此次驻防对大汉来说却是意义非常。公孙敬声先于霍去病出发理所应当,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被迫多留了两天,正好赶上霍去病的大队伍。

阳石公主请旨督军,史无前例。满朝文武本就对李珂受封颇有微词,现在又钻出来个想上前线的公主,朝堂一片哗然。公孙敬声被迫留在长安侯旨,等待刘彻的决定。谁都知道阳石请旨的真正目的,用李珂的话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孙贺很满意公主殿下的“莽撞之举”,这样的表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公孙家要定了皇家的女儿!

唉,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公孙敬声的心揪得更紧了。父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三年前就推拒了的婚事,三年后面对更加强势的公孙家和卫氏一族,皇上又怎么可能将女儿下嫁?既然得不到,又何必浪费感情?好不容易找到新的寄托,却又不得不陷入一场“四角”漩涡。爱,究竟爱谁,究竟谁又能爱?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李珂的情绪很少有这样的雅致,实在看不下去酗酒的人,便径直走过来跪坐在公孙敬声对面。

“公孙大人不就是为情所困吗?既然拒绝不了,何不大胆接受?”历史本来就该如此,你公孙敬声就是属于大汉公主的,何必刻意逃避,又何必委屈自己?

“你是在同情我,还是在教我如何做人?”眼睛里涌起薄怒。谁都可以说这样的话,只有李珂不行,因为她明明知道……

“我是在告诉你事实。”

“事实就是你曾对我说,大汉的公主我惹不起,要不起!”

“但你最终还是会要的……”李珂万万没有想到公孙贺会忽然起床箍住自己的双臂。身体痛苦地扭动,站不起来也坐不下去。“放开我!放开我!”

“不,我不放!你一出现就属于公孙家!”

“求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了!”

“你是在威胁我?以为我会为了那可怜的名声放弃真正喜欢的人吗?”说完就想噙住某人的朱唇。

“唔……唔……不要!霍去病!”李珂还是没有喊“救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要伤害他”!

“霍去病”三个字震慑了疯狂的公孙敬声。突然推开李珂,踉踉跄跄地逃出“天上人间”,门口的花刺钩下身上月白的绸丝……

椒房殿。

“母后,你就去跟父皇说说吧,我要随军驻防。”阳石把娇撒到了卫子夫那儿。

“你叫母后如何去说,你这是胡闹啊!”

“别的女子就能去,为何我堂堂大汉公主不能去?父皇既然已经开了先例,就理应也成全自己的女儿。”

“那是个奇女子。听你姨丈说,她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要不是她的提醒,能够使你姨丈未雨绸缪,宫里才进的李美人定是你母后的心腹大患!”卫子夫对李珂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李美人进宫多时,还未对自己有任何大的威胁。

“女儿也曾见过她,的确很是与众不同。但女儿也不会逊于人前啊!母后你也知道,我已十八岁,再不抓紧时间,把握住机会,父皇定不会让我嫁给公孙哥哥。”

“你不会是想……”

“母后,你怎么能那样想女儿?”顿时两颊红霞飞,“阳石只是想如那李珂一样,令人刮目相看,令公孙哥哥再次喜欢上我。”

“公孙敬声不喜欢你?”卫子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自然疑窦顿生。

“他说我们只能是兄妹了。但母后,我不想只与他做兄妹!”

“母后也不会只让你们是兄妹。你放心,你父皇会下旨让你随军的。”卫子夫的眼里突然浮起一抹厉色。

“陛下,臣妾替女儿求封。”

“求封?你我的女儿皆封为公主了,还求什么封?”

“督军!”

“我大汉自古没有‘督军’一职,更何况是个女子!”

“但我大汉也不曾有过女子为将!陛下既然能容得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入我大汉军营,为何不给自己的女儿一个机会?”

“呵呵,皇后啊皇后,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卫氏一族打的是什么主意!”

“臣妾对天发誓,我卫家对大汉绝无异心!”

“你可以代表你的卫家发誓,那公孙氏呢?”

“请陛下明鉴,倘若公孙氏图谋不轨,我卫家决不护短。就算是……就算是结为儿女亲家,也是如此!”

“如若论罪,你的女儿也会小命不保!”

“如无罪过,就请陛下给阳石一个机会吧!请陛下看在我卫家一心为大汉驱除匈奴的份上,也给阳石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吧!”

子夫啊子夫,你为何那么糊涂?这样的时候,拿卫青和霍去病来作为谈判的资本,又叫我如何相信你没有野心?对公孙敬声我无半点疑虑,只因他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但,公孙贺那只老狐狸我定会收了他!希望咱们的阳石不要陷得太深……

“好吧,子夫,让阳石随公孙敬声去吧。”

终于有机会坐马车了!李珂兴奋得扑了过去。

“噗——”那马似乎很鄙视花痴女的爱抚,鼻子里哼出的汽能震得李珂连退三步。

“啊——”李参将手舞足“倒”!最熟悉的陌生味道!比起李珂的“快、狠、准”,霍去病接人的动作却是“准、拽、帅”!

“珂儿,别去碰马,你不了解它们的脾性。”霍去病在众人面前直接与怀里的人儿耳语,别提多暧昧了。

“你们是去驻防,还是去玩儿女私情?”公孙敬声踱到两人背后,不痛不痒地提醒,“本来你提议让珂儿去就已引起朝堂震动,现在还如此做派,看看你的将士吧。”

霍去病放开李珂,回头一看,竟见不少人掩嘴偷笑;手不得空者,便低头抽笑,肩膀抖个不停。

“将士们,出征之前本督军有一曲壮行军歌赠与大家,现在就由李参军与我同唱为我大汉军队助威!”最尴尬的时刻,就只有最大气的阳石公主出面调停了。拉起李珂的手,轻声说道:“就唱那首让父皇都起立鼓掌的军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汉要让四方——来贺!

“四方来贺!”“四方来贺!”“四方来贺!”……

军歌嘹亮,士气高涨,再无一人非议女子随军。

“出发——”霍去病一声令下,三千亲兵开赴边陲。

“公主,谢谢你帮我们解围。”马车里,李珂殷勤地表达自己的滔滔江水般的谢意。

“我这也是在帮自己。毕竟我这个督军是自己请封的,而你这个参军是有人提议,也仿佛有些真材实料的。”女人可以前一刻对你极尽妩媚,后一刻赏你一杯鸩酒,心怀嫉恨的女人功力更深——话不是很多,可以噎死你;调不是很高,可以憋死你。

一向自以为语言功底极强的文科生李珂,面对阳石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时哑口无言了。其实自己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超前学习的高手,知道了很多事情的结果,现在拿来显摆罢了。就算是那些貌似要耗些智慧的东西,也不过是抄袭模仿之作,实在算不得自己的功绩。可能唯一的优点就是活学活用吧。

“公主殿下出身高贵,自然是我这样的市井女子无法企及的。我并无任何作战的本身,不过是耍点小聪明而已。如果公主殿下有兴趣,我们大可讨论讨论驻守事宜。小女子愿洗耳恭听公主的赐教。”

高帽子下面的脑袋注定是受伤的,公主也不例外。李珂心里虽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但又怎会愿意在言语上落了下风?

“李参军太过自谦了。仅凭一己之力便把‘天上人间’做得风生水起,也难怪父皇如此器重你。”谁都知道长安第一食肆有三个老板,又怎么能说是李珂一人之力呢?靠男人发财,靠男人吃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我李珂行得正,坐得直,有一句说一句,决不可以隐瞒事实。‘天上人间’的经营方式本就是我一人在运作,资金和其他的保障确有赖他人。行军带兵我一无所知,但我会跟着霍去病学!”

“倘若人人都能这么快学会,那不都成了将军?”

“公主,请你不要老是针对我。我曾经也是你的心事倾听者啊!”

“你听了又有何用?你舍得把公孙哥哥还给我吗?”

“什么还不还啊?我从来就没有拿走过!”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是没拿走他的人,但你拿走了他的心!”

“他又不是什么物件,不是我说拿就能拿的。既然你喜欢他,就该尊重他。”

“我不尊重他?我不尊重他就不会突然请封,随军而来。我就是不想逼他,我只想让他看看,我并不逊于你。我比你好千倍万倍!”

你本来就比我好千倍万倍。你是金枝玉叶,我是野草一棵;你有娘生,有爹疼,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历史给了你们一个名分,虽然不是很好听,但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我却若浮尘,爱不得,要不起!

“你们会在一起的,相信我……”突然靠着车厢,眼泪滑落。

本来以为还有的一番“恶战”,却在李珂的突然妥协中画了句号。阳石也沉默了,只有那就“你们会在一起的,相信我”挥之不去。

历史这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发展,还能过得自由自在;要是知道了结果,就算是再乐观也会心有戚戚。李珂只有十八岁,生活经验不够,社会阅历不够,甚至不及众多成年穿越者那样科技知识丰富。一个文科生,难道跟人谈哲学?谈英语?谈三角函数?

为什么来?又怎么走?

口舌之争不是女人的专利。当两个女子在马车内“撒泼”的时候,公孙敬声和霍去病也没有闲着。

于公孙敬声而言,骑马不过是种代步的技能;而霍去病的骑术却是求生的法宝。一个惯于街头骑行,一个喜好驰骋沙场。大汉的官道不像现代的公路,窄自不必说,还随时卷起一些沙石。儿女私情,霍去病在明,公孙敬声在暗。但纸是永远也包不住火的。公孙敬声一路贬低李珂,令霍去病着实恼火!

“在朝堂,我尊你为公孙大人;在家,我敬你是表哥。于公于私,你我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血脉相通。但是,请你不要一直诋毁我未来的娘子!”策马而去,留下抹烟尘。

“驾!”公孙敬声力求赶上,却又怎敌霍去病的汗血宝马?

一收缰绳,霍去病不耐烦地停了下来,迎着赶来的公孙敬声马身就是一鞭子。那马吃痛,撒腿快跑,颠得马背上的人脸色由红变青!“哈哈哈哈!公孙大人,你久在长安,疏于训练,现在一看,与其说三道四,不如好好练习一下马术!”

其实,公孙又何尝想说李珂的坏话?来历不明,这是事实;刁钻古怪,这也是事实;行事没有章法,言辞缺少礼数,这都是事实啊!一个淡定惯了的男人突然之间聒噪起来,只有一个原因:恨之深则爱之切!既然霍去病对李珂了解不深,二人的感情还未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那么就更要做点事情,让他们彻底疏远。“吁——”终于把马拉停了下来。本以为自己跑了很远,侧身才发现霍去病一直在身边!

“去病,她真的不适合你。”好一个语重心长。

“那她适合谁?你?”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突然跟你谈你跟某女不合适,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也对某女有兴趣!霍去病第一次对眼前的表哥充满敌意——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感情的阵地。

“我?呵呵,你觉得我会吗?”

“你比我先认识她,我承认你或许比我更了解她。但是,你不一定如我一般爱护她,尊重她。”

“你说的爱护,就是把她弄得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你说的尊重,就是与她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你和她一样,棱角太分明,你们在一起,只会是互相磕伤对方。”

“没有这些小小的摩擦,我又怎么能更清楚地认识她?我对她的感情,不是突然产生的冲动,而是慢慢积淀的感觉。”

“她不喜欢你!”

“她会喜欢上我的!”

“她不属于大汉,她又怎么会属于你!”

“你说什么?她不是你的表妹吗?她又怎么会不属于大汉?”勒住缰绳,心跳加速。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去病,我只请你相信我,她有可能会离开。”

“呵呵,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喜欢上她了!”

“……”无声便是承认。

“朋友妻不可欺,她是我霍去病未过门的妻子,是你公孙敬声表弟的夫人!你如此三心二意,又怎么对得起阳石公主?!”

很多话不挑明,或许没有多少人在意;一旦说出口,却叫人感觉“覆水难收”。一个人的故事,变成四个人的纠缠;两个人的爱情,变成四个人的磨难。男人之间的问题该用男人的办法解决。

霍去病少年得志,本是看不起女人的,但独独李珂一人能入得了他的心。这个女子虽无倾城之貌,但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刚毅男子的新魂。带着她出征,真的是怕她独自一人留在长安那个花花世界,几月不见便忘记自己。一直以为,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唯独她,却能使自己甘愿守护身旁。自私也好,为爱也罢,此生认定,便无所多求。娶妻一人,定是李氏珂儿!

“我与阳石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不会把她嫁给我的。你我虽然姓氏不同,但同为卫氏一族,皇上不嫁公主于我公孙家,也不会嫁入你霍家。据说卫青舅舅也曾为你找过皇上赐婚……”只有政治,没有感情。在公孙敬声的解释里,阳石不过是刘彻于臣子之间维系某些微妙关系的棋子。帝王之家的女子啊,有多少身不由己,又有多少能真正“守得云开见月明”?

“往昔我只听说公孙大人风流成性,今日才明白风流的背后却是这等无情无性。阳石公主此番随军而来,皆因你而起。此刻你却告诉我,你与她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联姻,倘若被她知道,你如何收场?”

“她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我不想继续耽误下去。我曾经以为自己努力些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现在我只想对得起自己的感情。你刚才说得对,我和你一样,喜欢上珂儿了。”

“所以你就刻意在我面前贬低她?”

“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我真的觉得她会离开我们。”

“她不会死!我会一辈子保护她!”

“不是死,是消失……”

没有人再说话。沉默得久了,就越想越可怕。

“驾——”同时策马,奔向远方……

终于可以睡觉了,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喂,大木头!”霍去病正准备离开,就被李珂一把抓住了胳膊。

“怎么了,珂儿?舍不得我离开了?”第一次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油腔滑调,霍去病倒是觉得很恶趣味。

“我当然舍不得——我的枕头了!还来!”

“那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还?再说了,你不也戴着我娘亲给你的紫玉镯吗?”

“那我先还给你!”哇靠!脱不下了!请问舒肤佳有木有?润滑一下可以不?

“珂儿,”轻佻地抬起那张涨得通红的小脸,霍去病的眼里全是甜蜜,“你注定是我霍去病的女人!早点休息,那枕头我会在洞房时还你,嘿嘿!”

“登徒子!”一把眼刀横扫。

“在军营,你可以叫我霍将军;在人前,你可以称我冠军侯;只你我二人时,你可以唤我‘大木头’;三个月后,你就只能喊我‘相公’!我不是登徒子,好色也只对一个人……”握着女子的双肩,凝视片刻,突然把李珂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一个熊抱,箍得对方动弹不得。

心跳的速度出奇的一致,这就是传说中的“电”么?第三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倍感亲切!

“你能不能松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能不能不让我松开?”

“我求你了。”

“我求你别求我了。”耍无赖的霍去病。

李:“好吧,那你别松开,我睡咯。”

霍:“你睡吧,我当你的大床。”

李:“我不习惯站着睡。”

霍:“那我抱你到床上躺着睡。”

李:“我的意思其实是暗示你,我真的很困了。”

霍:“我的意思就是明告你,今晚我不走了。”

李:“那就站在这里吧,我站着也能睡着。”

霍:“嗯,你的头发很香。”

李:“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耳边聒噪,谢谢合作。”

……

虽明月朗照,却凉风萧萧。这驿馆本是给来往的官员换马食宿的,所以没有繁复奢华的装修。尽管如此,高官却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休憩。正好四间上房,此次出征的四名高层一人一间。当是时,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月色里,倘若衬上些许鲜花,便是一幅“花好月圆”的美图。

公孙敬声伫在窗前,暧昧之景尽收眼底。不知为何,本该震怒,心里却涌起一番别样的释然: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自己肩上承载的不仅仅是卫氏一族的重担,还有公孙家,甚至是刘家……

阳石开门而出,惊了霍去病。这是军人本有的警觉。

“嘘——莫把她吵醒。”温柔地抚弄着李珂的长发,在表姐公主面前全无避讳。

“更深露重,你们为何不回屋?”

“公主为何又出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每日行军,公主必须保重身体啊。”

“我没你的珂儿娇弱,呵呵。”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娇弱了啊?”李珂忽然睁眼,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珂儿,你还未睡着?”

“说你是木头,还真是木头!你试试站着睡给我看。叫你放手,你又不放……”

阳石见不得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其实为公主者,大度一点并非不可。但这李珂确实特殊,一边答应了霍去病的亲事,一边又与公孙敬声不清不楚,这叫人心如何平静得下来?

“你们继续,我去院外走走。”正待启步,一件披风搭在肩头。回望,是那日思夜想的眸子。

“既然都说更深露重了,还出去?”

“只是想去走走。”

“我陪你吧。”

二人离开,李珂心里倒泛酸了。忽然很想借个肩膀靠靠,便顺势揽住了霍去病的腰。头狠狠地钻到怀里,闭上眼睛再无言辞。

霍去病被她这突然的亲昵又惊了一把,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秀发,吮吸着少女玲珑的耳垂,缠绵……

李珂只觉得痒,但又着实不想说话。任凭霍去病如何挑逗,心如乱麻。究竟爱谁?究竟该爱谁?

院外,公孙敬声背着手,闷声不语。

“公孙哥哥,我定会求父皇赐婚。”

“阳石,你父皇的想法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们……”

柔荑抚上那两片薄唇,不再允许他说话。“公孙哥哥,无论你对我是否真的有心,阳石的心只能属于一个人。请你不必多言,阳石这辈子如若不能嫁与公孙哥哥为妻,便孤独终老,永远不嫁了。”

“阳石,你这又是何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阳石,我们回不到两年前了。”如果两年前成婚,可能现在的心就不会那么乱了。

“三年之约就快到了。无论你是否接受,我定会嫁入公孙家。”

“如果我离开了,你还如何嫁?”

“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珂儿离开,我便离开。不能得其心,但求守其人。万般重负奈我何?生命有太多不能承受之痛,有舍才会有得!

“我们几个为什么要微服入城?”李珂的问题一说出口,就被集体鄙视了一把。

公孙敬声的解释很专业:“霍去病的样子这里的人都很熟悉,倘若我们随他一块儿进城,不利于我们了解这里真正的民生。你这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安抚边民。连他们的生活状况都搞不清楚,万一发生事情,如何妥善处理?”

“那也不至于把我和公主都弄成男人样子啊!”电视里的女扮男装个个英俊潇洒,手执折扇风流倜傥。今天轮到自己了,居然被贴了络腮胡!个子本来就不高,身材又瘦小,还要被弄得长相剽悍,走出去肯定恶心死人!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打扮很特别。”阳石看公孙敬声的眼神都能腻出蜜来,当然对他的任何建议都举双手双脚赞成咯。

“你当然无所谓了,你又不是大胡子!你的两撇小胡子比我的娇俏多了,走出去还是个美男子……”腹诽也没有用,自己的扮相又怎么能与公主比呢?

珂儿,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苦心,伪装得越多,认识你真面目的机会就越少。鱼龙混杂的边城不适合你这样张扬的性格,保护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公孙敬声走在两名女子身后,从容不迫。

这里就是玉门关了!一边是刘氏的大汉,以农耕富国;一边是夏桀的后代,以游牧为生。一边传承了世代的文明,由蛮荒贫瘠走向知书达礼;一边丢失了基本的文字,连后代的记载也只能源于别人的叙述。

感慨了半天,李珂突然想起王维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当时的王维也如同自己现在一样,身负朝廷使命前往边塞。一路风光,一路感慨,只是没有这男男女女的情感,肯定比现在的自己开怀。

城里的人比想象中的多。西域各国的商人把这里当作交换贸易的宝地。丝绸从这里出去,玉石从这里输入。于大汉而言,张骞开辟的是“丝绸之路”;于西域而言,他疏通的应是“玉石之路”啊。

李珂抑制不住兴奋,流连在大大小小的货摊上。完全不用担心这里会出现高科技仿冒玉石的“人造石”和“塑料石”,完全不用担心化纤产品偷梁换柱替代了光泽柔滑的丝绸。李珂感到自己完全处在一个生态、有机的消费环境里,就连漫着黄沙的风也是优美的!沉浸在对古人的艳羡中,珂尊被一个女子拉住了——

女子:“你这个贼,还我钱来。”

珂:“我不认识你。”的确不认识,一头雾水。

女子忽然大叫:“大家来评评理啊,这个娘娘腔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没想到从我的摊子拿了东西不给钱!”

珂:“大姐贵姓啊?”汗下……

女子:“你管我姓什么,拿钱来便是!”

街上的人逐渐聚到一起,看热闹的,打抱不平的,纯消遣的,男女老少都挨挨挤挤地待到一块儿了。

李珂跑得快,早把公孙和阳石甩到了后边,待二人赶到时,李珂已经被吓懵了。“做贼心虚”的指责声此起彼伏,当阳石挽起李珂的时候,公孙敬声分明看到有几个身影一反常态地没有聚过来,而是直接进了一座食肆。看那些人的长相,并不是大汉人,形貌奇异的人在这么敏感的地方混到一起,所为何事,心知肚明。

思路似乎一下就被理清了。那女子分明是在唱戏,而珂儿是在假装委屈,实则配合吗?为何偏偏找上的就是她?皇上的猜疑……此处并不平静!

召来一辆马车,三人迅速奔往霍去病的驻地。公孙敬声这次的确有话对他说了。未雨绸缪,才能百战不殆。

马车还未停稳,李珂就迫不及待地想往车外跳。一边扯下胡子,一边埋怨:“太可恶了,分明就是讹诈!看准我身材不高大,居然还叫我娘娘腔!我堂堂参军大人,皇上的钦差,竟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呸!晦气!”

安全第一。扯住疯子珂的衣袖,公孙敬声不愠不火地说:“一个喜欢脱离队伍的人,必定成为猎人的目标!”

“什么猎人?你说清楚点!”阳石的军事敏感显然胜过了还在纠结“离队不离队”问题的李珂。

“离人群不远,有家叫做‘吉祥如意’的食肆。我分明看见有几个西域人打扮的家伙同时进去。”

“进个食肆,当然是为了吃东西,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啊。”李珂究竟是故意问的,还是为了掩饰?

“这几个人最特别的就是热闹的地方不去,弄好的食物不吃,坐着喝酒用眼神交流!”

“眼神怎么交流的啊?快说给我听!”是真的想知道,还是怕自己人已经暴露?

“进去再说。”还是阳石镇定。

“珂儿,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刚才那个女子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了,阳石,你也去把这身男装换下来。进了军营,你们最好着战袍。”既然已经怀疑,就不要有任何纵容;虽然是心中所爱,也比不过家国大!公孙敬声不敢马虎,找个理由支开了李珂,他必须单独跟霍去病谈!

男人最该做的是什么?就是在面临问题时,主动站出来承担一切。人到边关,看到听到的东西与在长安时完全不同。那种要么道听途说,要么耳目闭塞的日子完全没有现在这样真实。在公孙敬声的心里,国家的利益显然高于个人。皇上给了这样的密旨,是一种绝对的信任。与公孙贺不同,公孙敬声看得更远。有些东西必须完好无损,得到以后才更有意义!

因为是驻防,军营里没有作战时的紧张。公孙敬声走进霍去病的营帐时,正见他一边品茗一边读兵书。竹简被翻动的声音煞是有节奏。

“霍将军,我们到了。”

“是吗?珂儿——”放下东西,抬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那个人,“珂儿呢?”

“我叫她们俩去换衣服了。”

“哦,那咱们等等她们,待会儿我带你们到城门上走走。”

“去病,我有话对你说,关于珂儿的。”

“呵呵,难道你还想跟我说她什么来历不明的坏话吗?”

“今天她在城里出事了。”

“什么?”站立起来,疾步走向公孙敬声。

“本来这是陛下给我的密旨,但是既然你我对她都是……算了,还是不说这个,说陛下的意思吧。”

“陛下不允许我们娶公主,难道也不允许我娶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除了怀疑还是怀疑。

“现在我想说的是‘若珂与匈奴联系,斩立决’。对,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今天在街上,我怀疑他们接头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复述街上发生的一切。霍去病剑眉紧蹙。

“我认为你想得太多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来得太蹊跷,有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例如,珂儿一直抱怨我给她的装扮太难看,甚至面目全非。起初,我只是出于对她的保护,才这样打扮她,谁知她进城以后立刻把我和阳石甩了,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前边。当我和阳石追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群包围。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和那个女子上演的闹剧,恐怕只有我注意到了食肆里的几个人。”

“你的意思是要对珂儿进行‘斩立决’了?”

“不,事情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我不想冤枉好人。”

“你还没冤枉她?你一直都在怀疑她,不是吗?就好像你现在把她支开,只为跟我说陛下怀疑她,现在你也开始怀疑她了!”

“霍将军!请你冷静点!”

“好了,你坚持你的怀疑吧,我坚持我对她的信任!我顺便警告你,她是我的女人,这是我的军营,就算是‘斩立决’,也轮不到你来行刑!”

不欢而散。夜幕降临。

“大木头,帮帮我!”城楼上,李珂兴奋得快疯啦。这就是古代的城池了!冷兵器时代,每一把战刀都是嗜血的。站在青砖上,那股腥风吹得李珂的心都快飞起来了。终于明白,战鼓擂响的时候,那些兵士为什么毫无惧意,勇往直前了。

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揽住了女参军的纤腰。没有反抗,没有拒绝,霍去病惬意地将头埋在爱人的颈窝,呢喃着:“珂儿,爱我,可以么?”

“大木头,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发现了远处的美景,“快,快看那边!是萤火虫吗?”圆月高悬,远处那点点闪亮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一旦看到,便觉美得特别。然而文科生就是文科生,基本的生物常识可能因为长期的“背多分”而淡忘,李珂似乎忘记了萤火虫生活的基本条件了!

抬起头,霍去病极目远眺。“那不是萤火虫!那是匈奴人的弯刀!”

月光不再柔美,突然冷得让人发抖。

“珂儿,我们的敌人来了,你回避一下。”

“参军不是要陪着主将的吗?”

“王副将,带李参将离开!”

“请霍将军让我留下!因为……因为我想陪着你!”尽管知道霍去病不会丧生于此,但能亲眼目睹这位少年英才的指挥若定,还是令人亢奋。为了留下,唯一能用的就是利用他的感情。对不起,霍去病!

“你不能留在这里!”公孙敬声带着阳石像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似的。

“我留不留下,关你屁事!顾好你的女人吧!”一看到他们同时出现,李珂就火大。

“我是督军,我有权监督一切。你在这里只会碍事,请你马上离开!”

“督军?哼,别以为当个‘官二代’就很了不起!你知道什么是‘草船借箭’,什么是‘空城计’,什么是‘八阵图’吗?见过导弹,坐过飞机,玩过‘生化武器’吗?你什么都不懂,才最该离开!”情急之下,李珂搜集了一下脑袋里那些与打仗相关的,自己又一知半解的东西,瞬间甩出,力求灭了阳石的锐气。

“什么‘官二代’?你好像知道的很多,那么就请你随我去慢慢说出来或者写出来吧!王副将,请你把李参将带走。”公孙敬声的话斩钉截铁。

“放开我!放开我!公孙敬声,你这个混蛋!”

“霍将军,不好意思,你的李参将太特别了,我先帮你看着她,等你收拾完匈奴人以后再慢慢审吧。”

被软禁的李珂彻底觉悟了:好奇心害死猫!见证什么历史啊?强龙永远压不过地头蛇!男人,天下太平时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危机四伏际玩的就是心狠手辣!喜欢也好,爱也罢,大难临头又有谁来怜香惜玉?

呵呵,打吧。

冷月无声。要问我爱你有多深,这样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是一次试探。匈奴人收到消息,大汉派了霍去病驻军玉门关,所以派出一小队人马诱敌试探。还好被李珂及时发现。

匈奴人还没有来得及在城外叫嚣几声,就被霍去病派出的骑兵从后面包抄了。一战下来,汉军有少许人受伤,无一人阵亡,而匈奴兵除去留在战场的百具尸体外,还有至少五十人当了俘虏。

主帅营帐中特设了一个屏风。因为霍去病要听军报,被软禁的参军就不得不被挪到了屏风后避丑。

“报告霍将军,阳石公主,公孙大人,”王副将正慷慨陈词,“昨日一役,我军派出骑兵五百人……”

呵呵,古代人的战报多多少少都有些出入。记得学习文言文的时候,注释中就清楚地提到,“扩大十倍”是邀功领赏的惯用伎俩。王副将说歼敌数百人,估计也就是百八十个罢了。虽是小小的胜利,也能对霍去病领军打仗的能力窥见一斑——用兵神速,果断出击,不拘古法,一击即中!

“王副将,做得很好!接下来,除了安顿好受伤的将士以外,必须加固关内外的防守。从即日起,一切入关人员必须严格盘查,不得让匈奴的探子混进城里!”

“末将领命!”

帐内仅余四人。李珂知道自己的审判来临了。

从容地走到屏风外,跪坐在霍去病面前。“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你那些计谋从哪里学来的?”霍去病本以为找个借口把李珂带在身边就不会使她受到伤害,但昨晚听到她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辞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诸葛亮教的。”

“谁是诸葛亮?”

“我偶像。舌战群儒、六出祁山、七擒孟获,丰功伟绩令人折服!”

“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将来认真阅读一下《三国演义》就行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所谓的‘官二代’是什么?我乃帝女!”

“你的言辞一向奇特,但这次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知道为什么,李珂觉得公孙敬声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阴阳怪气。

“其实,你们无需奇怪,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我知道。公孙大人,相信你还记得,我早预言,这个大木头会官拜骠骑将军,也曾说你们的皇帝陛下会爱上一个倾国倾城的李美人,我甚至还提醒你,大汉的公主……呵呵,罢了罢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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