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六点,莫尘便约上了任玄良,坐了计程车去工厂遗址。这里已经被警察围上了封条,不过很早之前就失管了。坍塌的厂房,多半被烧成了黑色,整个废墟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品的气味。
“你说说来这干什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
莫尘突然把任玄良按到拐角:“有人,别出声。”
两人躲在一个废弃工件后面,小心地探头观察,只见有三个工人,从废墟中的一条窄道走出来,搬着几个箱子。
“工厂都倒闭了,怎么还在运货?”任玄良低声问。
突然,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二人肩膀上,两人一惊,回头看去,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表情祥和中又有一丝沧桑。
“你们来这干什么?哦?这不是阿尘和阿良嘛!”这中年男子忽然很是悲伤:“对于你们母亲的意外,我····真的非常心痛,造化弄人啊,多好的两位······”
这男人正是原工厂老板徐仁义。那场爆炸发生时,他还在出差,听闻这个消息,正在开会的他直接昏死过去,会场的人赶紧把他送进了医院。这之后的很多天,他想索赔却没有个对象,那个疯老头子就在爆炸最中心,炸得尸骨无存,无法证明身份,也没有线索找到其亲属。徐仁义手下有很多家化工厂,这次的亏损,虽然对于他的资产影响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荒诞地让他心神不宁。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有这样一个疯子出现。莫尘见过几次徐仁义,偶尔去工厂给母亲送饭时见到,这个人总是一副和蔼的样子,莫尘看了却感觉很别扭。
徐仁义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二人,声音有些颤抖:“这些钱你们拿着吧,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弥补你们,有困难尽管开口!我徐仁义绝对帮到底。”
任玄良有些不好意思,半推半就也收下了,莫尘却问到:“那几个人,是在搬什么。”
“一些剩下的不易燃的化工产品罢了,没什么。”徐仁义顿了一下,回答道。可莫尘分明在那前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他眼神忽然冰冷地盯了自己一下,却又转眼目光温柔了起来。“可能是错觉吧。”莫尘想着。
“你们赶紧回去吧,这里还是不安全。”徐仁义轻轻拉着二人向公路边走去,“司机,把他们俩送到家门口,务必送到门口。”
“好嘞老板!”徐仁义的私人司机赶忙发动了车子。
“我们晚上再来一趟。”莫尘低声对任玄良说。
“啊?什么,为什么还······”任玄良没说完,莫尘立马拉着他进了车里。
一路无话,在任玄良下车前,莫尘紧跟着他也下了车,司机也没问什么,也就回去了。
“你不回去吗?”
“晚上再去一趟,不要问为什么,我有种感觉,废墟里有什么东西。”
“你神经啊,神秘兮兮的搞什么。”
“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怕是会让你的三观崩坏。”莫尘冷眼看着任玄良。任玄良每每面对莫尘这种目光,都会打个寒颤。
“我······我相信你,毕竟我们是老友了,你的判断也一直都很准确。”任玄良叹了口气。
很快到了晚上十一点,二人骑单车到了郊区的化工厂,莫尘小心地观察着有没有守卫。确定没人之后,二人走进了废墟前那条路的入口,白天的三个工人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条窄道被清理过的痕迹十分明显,肯定是有人专门清出的一条路。
刺鼻的药品气味随着深入厂房愈加浓烈,四周漆黑的断壁残垣,在二人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阴森可怖,不时还会传来吱呀的金属摩擦声。莫尘心里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眉心也愈发感到肿胀,任玄良脸色煞白,冰凉的手紧紧抓着莫尘的胳膊。约莫走了六七分钟,他们走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一扇仓门,看样子是个地下储藏间,被一把锃亮的大铁锁紧紧锁住。
“你看,这工厂已经荒废了,为什么这个地下室的锁,明显是新换上的?”莫尘用灯光照着锁,崭新的锁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倒映在任玄良惨白的脸上。“你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尘回头看向他。
“我,我头昏的厉害,背后一直发凉·····”任玄良哆嗦地答道。莫尘叹了口气:“本就不该带你来,恐惧不过是人心虚构出的幻觉罢了。”
“你····你没有听见一个一直低语的声音吗?就像,就像是个老头。”任玄良仍然哆嗦个不停。
莫尘也感觉眉心一直在跳动,静下来时似乎真的有窸窸窣窣的低语声传来。
“啊啊啊啊啊!”任玄良回头时忽然尖叫起来。刚刚走来的路面上,分明有一摊暗红的血!絮状的血迹的中心还在蠕动着,任玄良惊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脚还在向后蹬着。那摊血的中心,慢慢有一个头颅浮现出来,是一个残破的头颅,脑浆还在往外滴着。
莫尘的心也紧绷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待到全部的东西从血中显现出来,只见一个跪伏的,残缺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向二人爬过来。‘它’抬起了头颅,分明从不全的五官上能分辨出这是一个老头。
莫尘本能地操控魂力,向下振臂一挥,‘它’仿佛从背颈上受到了一个巨大的压迫,伴随一阵骨裂声瘫倒在血迹里。莫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作出这样的反应,不单单是没有丝毫的恐惧,还有本能一样地用上了魂力。任玄良在一边看呆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个血尸凄厉地哀嚎着,只剩下骨头的手掌疯狂地挣扎着想站起身。
“你就是那个引起爆炸的疯子?”莫尘蹲在了血尸前,向‘它’伸出手去,却直接穿了过去,只感觉有非常非常轻微的棉絮感充斥着手掌。“你不是实体?!”莫尘问到。那血尸凄厉地吼叫着,莫尘却分明从里面听到了几个字:把药给我!
“如果你不再挣扎,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莫尘站起了身,异常地冷静。伴随着身体的改变,莫尘的精神也改变了许多。任玄良也爬了起来,躲在莫尘身后问到:“你···你是怎么回事,你是道士?”
“得了吧,这些事我会以后慢慢解释,现在我们可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那血尸也不闹腾了,散作一缕红烟,飘荡在二人面前。“把药······给我······”沙哑的声音传来。
“什么药,你不已经死了吗,还有这么深的执念?”说这话时,莫尘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死?死了?我!!对···我已经····已经···呜,死···”那沙哑的声音异常地悲伤。
这团红烟的轮廓还很清晰,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不过满身血污,身体残破。莫尘想到了左辅说过的化作恶鬼的灵魂,这家伙罪孽深重,化作恶鬼也合情合理。
“据说很多灵魂在离开了死去的肉身之后,记忆紊乱,还认为自己活着,游荡在尸体的周围,做着生前未了的事。”莫尘对任玄良说,“杂书里看到的,你不会信这个的吧。”
“已经真实地在我面前了,我还能不信吗?”任玄良无奈。任玄良虽然一直不太相信牛鬼蛇神这些东西,却一直保持着敬畏,如今这些事发生在他面前,他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开始转变了。忽然任玄良大怒:“就是你害死了我妈!”说罢挥拳扑上去,却扑了一空。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那老头碎碎念着。
莫尘也压着一股火:“如果你不给出个解释,我让你魂飞魄散!”
那红烟闪动了一下,显然是恐惧了,毕竟刚刚见识过了莫尘的力量。
“我为了我儿子,我没办法……”老头嘀咕着。
“我没有多少耐心,不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那老头仿佛镇定了下来,开始叙述:“我儿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这孩子从小没了妈,我一直惯着他,我尽我一切来让他活的快乐些,为了弥补缺少的母爱,可他,哎,我们家里不宽裕,哪能买得起毒品!欠了不知道多少债!可是有一天……”
“这和爆炸没有任何关系!”任玄良愤恨地说。
“请听我说完。”老头低声下气地答道。
这事要从爆炸三天前说起。
老张头的儿子张恒鑫在地上打滚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皮肉。这是毒瘾发作了,老张头急得快要哭出来,家里已经负债累累,哪有钱再去买毒品。正巧,徐仁义敲开了张家的门,老张头一把扑倒在地,跪伏在徐仁义脚下:“求求您!把药给我!把药给我!我儿子已经受不了了!”
“现在倒是有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事成之后,我包你儿子吸到饱。”徐仁义轻蔑地笑着。
老张头磕着头:“我什么都会做!我求您快把药给我儿子!”
“爸……给我药,我……啊啊啊。”张恒鑫撕扯下一大把头发。
老张头一把抱住了徐仁义的腿,浑浊的眼泪浸湿了徐仁义的西裤。
“要你死,你愿意吗?”
老张头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儿子,目光呆滞地回答:“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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