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了几个时辰,车轮撵着凹凸不平的道路咕噜咕噜作响,听着人犯困,婉瑶小睡了会儿后悠悠转醒。
“怜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吧?”婉瑶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一边撩起车帘一边的问道。
窗外艳阳当空,微风和煦,远处是万木葱茏的树林,一片绿油油的灌木丛中偶尔能看见几只奔跑的野兔。苍空万里无云,偶尔有几只不知名儿的鸟儿从车旁飞过,这一惬意的景致看的人心情极佳。
“已经过了午时,小姐睡了有一会儿了。刚刚兰陵王让人送来了些吃食,怕小姐饿着了。兰陵王说,要在天黑前赶到下个镇子,不然晚上就得露宿野外,怕不安全,所以路程赶了点。”
怜儿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儿桂花糕递给婉瑶。
婉瑶接过点心咬了口后囫囵道:“你可知我与兰陵王的事情?”
“咦?小姐怎么问上我了?”怜儿随手倒了杯茶伺候着。
“没事儿,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情愫。”
“当然喽,再过个把月,你们就该成亲了,只是……”怜儿顿了下,望了望婉瑶,眼底有抹不去的怜惜,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样诉说才能让婉瑶不那么难过。
婉瑶抬眼,看着怜儿复杂的神情,爽朗一笑到道:“傻丫头,我没事儿,别担心我。后面的事儿我知道。你说说我们之前的事儿吧,上次撞伤头后,有好些事情都不大记得了,可能过段时间会好起来吧。”
怜儿一看笑的开心的婉瑶,不自觉的就放宽了心,遂又叙叙念念道:“嗷嗷,小姐没大碍就好。小姐和兰陵王的婚事是咱们家大小姐给请的旨,小姐以来进宫去玩儿的时候,有一次纸鸢不小心飞到树上拿不下来,是兰陵王恰巧路过帮了小姐,后来你们两个就总在宫里头碰到,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最后就私定终身了。前些年小姐年级小,老爷舍不得让您嫁的太早,现下已是适婚年龄了,所以才拖大小姐请的旨。”
怜儿洋洋得意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像是自己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那我之前很喜欢兰陵王对么?”
“那是咯,小姐留着兰陵王寄来的每一封信件,时常拿出来观看。兰陵王是咱们北齐的神,不仅模样帅气迷人,还英勇善战机敏过人,对人也和善,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对他倾心仰慕呢,可兰陵王唯独对咱们家小姐动情,真真是个天下难得的好男儿,小姐你都不知惹了多少少女们的白眼呢。”
后来怜儿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之前的事儿,婉瑶卷起车帘,头向外探了探,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到高长恭,他策马的样子很是英姿,背挺的笔直,身形健硕。而此时,高长恭也恰巧侧身望过来。婉瑶连忙将车帘放下,那一眼,目光太灼热,烧的她后来的许多个日夜里都曾梦见过。
婉瑶曾想,就算她不了解高长恭的为人,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想跟他有上一段情,就算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可若是能救他一命,也算没有白走这一遭。所以决定逃跑的那天夜里,婉瑶曾去找过他,她问他:“高长恭,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你一直躲着我,或许你对我的感情并不像怜儿说的那样深厚,可我还是想要问个究竟。我额头受了伤,之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没之前那么爱你了,或许性子也变了,变得有些傲慢、无赖、幼稚、情绪不定、脾气暴躁,这样的我,你可愿意舍弃你的皇室宗族身份,放弃你的荣华富贵,与我在一起承受世俗的唾骂,一起远走高飞,找片广阔无垠的草原,每天都有蓝天、白云、羊群和彼此相伴,肆意潇洒的生活?”
那一晚的高长恭,满目凄凉,漆黑的眸子始终被大雾萦绕着。他的声音哽咽,连句对不起都说的有些支离破碎。
他说:“对不起,宁安公主,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和亲的意义我想你肯定明白,我作为外臣,没有理由跟你走的太近,更没有理由躲着你,天色已晚,宁安公主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婉瑶愣愣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没有半分伤心,唇角一勾,反而清浅的笑了。转身不复回头时轻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兰陵王还请多加珍重。”
婉瑶想,我该有多庆幸,还好没有爱上这个男子,不然听到这些话后,该有多伤心。
婉瑶将将推开门,便瞧见泪流满面的怜儿,怜儿忙擦了把眼泪后走上前搀着婉瑶道:
“是他兰陵王没有福分,所以小姐不必伤心,小姐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婉瑶被她说的一愣,反问道:“你以为我在伤心?”
“不不,小姐不伤心,因为他不值得小姐为他伤心。我们小姐是北齐数一数二的才女,容貌又倾城,以后要嫁的夫君定是人中龙凤,是兰陵王配不上咱们小姐。”
婉瑶眯眼笑了笑,道:“以后要嫁怎样的人我没想过,但我能确定的是,他必定是个有责任有担当,能与我以诚相待,愿与我患难与共的人。其实我根本没有伤心,更何况我之前的记忆都不存在了,所以我对高长恭根本没兴趣,你不必担心我。哦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
“嗯嗯,怜儿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备的很充足,还带了很多小姐爱吃的点心和喜欢的衣服。地图是我让小二画的。比较粗糙,但大致的方向还是能看得懂的。”
“地图给我看看,干粮少备一些就好,能不带的,最好不要带,我们是逃亡,不是郊游,衣服可以以后再买,东西带的太多反而累赘。”
怜儿撅了撅嘴,打开了包裹重新开始整理。
“咦?小姐,这件衣服您得带上吧?这件衣服是咱家大小姐送您的。还有这件,这件也是大小姐送您的。这件也漂亮,您最喜欢这个颜色了。”怜儿自顾自的絮叨着,收拾了半天,一件也没扔出来。
婉瑶斜睨了一眼包裹后,心想:“哪一件不是阿姐送的呢?都是好么。”遂随手指了件月白色的素袍和藕粉色的长衫纱裙道:“这两件。”
“这两件也很漂亮啊,小姐为什么不要了啊。”怜儿说着,也舍不得拿出来。
婉瑶将羊皮地图卷成棒子模样后,轻轻的对着怜儿的头敲了一下,道:“我是让你留下这两件,其余的都扔到。”
怜儿:“……”
婉瑶离开后,高长恭一个人呆坐在床边好久,他想:“婉瑶,我等了你三年。你可知我曾有多少次梦见过你穿着绯红的嫁衣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长恭哥哥,婉瑶长大了,婉瑶终于可以嫁给你了。可是婉瑶,我必须躲着你,我怕我忍不住想要去抱你,想去拉着你逃离这里,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北齐还有那么多的百姓等着我去为他们战斗,为他们保卫这家园,守护这河山。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放任这亿万万个无辜的百姓于不顾。我爱你,只因为你是李婉瑶。所以,我可不可以请你等一等我,等我击退了北周,灭了突厥,我就去接你回来,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只是,这世人又有几人能真正明白,拥有后的失去,比未曾拥有更让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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