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心下一惊,以为陈霁要将她的面皮揭下来,正欲躲闪,可是没有,陈霁很快将手拿了下来。
素昧随意的挑了一个位子坐下,正巧坐在柴云的斜对面,柴云吐着葡萄皮,偷偷看她,端正的一张脸,已然没了方才的妖媚之气,眼尾有淡淡的细纹,微微笑时,眼纹拉长了眼尾,睥睨之间风情万种,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许是察觉出了有人在看她,素昧微微抬起了眼,柴云慌忙移过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大串葡萄。
上首的陈霁忽然说话:“今日是给一等杀女们挑徒弟,往常不同等级的杀女互不相见,初衷乃保障你们的安全,可今日盛会,七眼阁内溪水众多,也算是曲水流觞,风雅至极,不叫尔等相聚,实在是有悖这良辰美景。”
青芜在一旁附和:“掌家说的是,且今日掌家坐镇,谁敢造次!姐妹们,我们敬掌家。”
柴云跟着众人缓缓起身,端起白瓷盏,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复又坐下。
青芜扭过头,望着陈霁:“掌家,那我们开始吧?”
陈霁点了点头,只听青芜喊道:“想要拜师的站到台前来。”
只见各色丫鬟陆续上台,柴云略想了想,只觉机不可失,便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来。
陈霁眯眼打量着她,问道:“你穿的并不是丫鬟服饰,何以走上台来?”
柴云心中有如战鼓擂鸣,半跪下来拱了拱手:“掌家,我几日前新来七眼阁,还未执行过任务,然而我胆小,怕死的很,自知才疏学浅,想跟个师父学学本事,将来应对万事也好游刃有余。”
陈霁沉吟半晌,忽然笑道:“人人都想自立一派,你倒好,求着我当徒弟。丫鬟们薪资微薄,当了徒弟,日后成了杀女,主雇的钱与七眼阁五五分成,她们奔着杀女的位子去,你一个杀女却奔着徒弟的位子,舍近求远,好不麻烦!”
柴云手中沁出了冷汗,只低眉道:“求掌家成全。”
青芜在一旁打着圆场:“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了,她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掌家应了她又何妨。”
陈霁望了望青芜,柔声道:“你都为她求情,我岂有不允之理?”
青芜目光流转,粉白的藕臂动了动,用肘间轻轻捣了捣陈霁的腰,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柴云:“掌家允了,你且归队吧。”
柴云低着头,退到了一群丫鬟之中。这群丫鬟大概有十七八个,柴云看了看,没有熟悉的面孔,她听着丫鬟们小声嘀咕,都说最想入了青芜姑娘的门下,青芜姑娘脾气好,与掌家关系又近,跟了她一定大有前途。
一个小丫头低声问柴云:“你想入谁的门下?”,柴云笑了笑,也低声道:“素昧姑娘。”
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有多想不通,素昧姑娘脾气不好,人也不受宠,跟着她干嘛?”
柴云作高深状,不再说话。
青芜的声音再次响起:“做杀女的,不要求武功多么精进高深,,因为武功不是女人唯一的武器。”她顿了顿,嘴角一丝笑意,魅惑众生,又继续说:“但是对于杀女来说,武功必不可少,不求上乘,但也不可花拳绣腿,这第一局,便是考你们的武艺,你们这二十人,两两对打,等会会每人会发一柄短刀,点到即止,赢了,再继续对决,直到场上只剩五人为止。”
柴云心下定了定,她从小学武,功力再怎么说,也比花拳绣腿好些。一个小婢女端上一盘短刀,柴云挑了一柄荷叶花纹的,这木柄上的纹路刻的粗糙,柴云紧紧攥在掌心,被剐蹭的疼。
与柴云对战的丫鬟个子娇小,来势凶猛,可只会使蛮力,不断地攻击她的要害,柴云被攻得不耐,索性绕到她的身后,一手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横刀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只听那丫鬟轻笑一声:“我输了。”
柴云松了口气,放开她,退到场边,场上还有几对依然在打斗,有几人能看出扎实的功底,更多的则打得不成章法。
过了一刻钟,所有人比试完毕,青芜将她们重新分了组,与柴云对决的,正是方才与她闲聊的丫鬟。
那丫鬟眼神坚定,对柴云说:“我不会让你。”
柴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开始之后,那丫鬟冲向柴云,直到近身时,方才亮出短刀,柴云忙闪了过去,只觉来者不善,那丫鬟仿佛掌握了先机,柴云一直避闪,却没有时间还手,好在她轻功绝佳,使了个诈,翻身一跃而上,在那丫鬟头上一点,那丫鬟抬起头,未见柴云人影,回过神来,柴云已举着那柄短刀,直指她的门面。
那丫鬟神色黯然:“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柴云收起刀,拱了拱手:“得罪了。”
剩下的五人一一排开站在场上。陈霁眯眼望去:“一一介绍一下,都叫什么名字。”
柴云排在第一个,低眉道:“回掌家,小女阿蛮。”,一个又一个或清脆或娇憨或沙哑的声音依次想起:“小女步云。”
“小女黄莺。”
“小女袁溯。”
“小女桃儿。”
陈霁一一看去,扼腕道:“论娇论媚,都还差了些火候。”
青芜笑道:“掌家,她们还年轻,找了师父跟几年就好了。”说罢,提高了音量:“下面的五位妹妹,你们各挑一人做师父,若是应了,从此你们便跟着她,若是不应,便从七眼阁出去,再也别回来。”
这时,那个叫桃儿的丫鬟发问:“为何方才打输的人不必被赶出去,依旧做她的丫鬟,我们挑不到师父倒要被赶?”
青芜面上一派淡然:“她们输了便罢了,能力不足,反而会安心做她的丫鬟,可你们若是被拒,难免心生不甘,到时做出了什么事来也未可知。所以,你们的选择必须慎重,想选谁,便去站到谁边儿上。”
五人之中两个跑得快的皆跪在了青芜身旁,嘴里念念有词:“求姑娘收我。”,而另外两个则是分别跑到了两个看起来极为面善的杀女跟前,毫无疑问的,她们被收下了。
柴云慢悠悠地走到了素昧身旁,素昧搁下正在喝的茶杯:“怎的,竟有人愿意跟着我?”
柴云躬了躬身子:“望杀女怜悯。”
素昧饶有兴味地望着她:“说说看,为何要怜悯你?”
“杀女有所不知,我家原是京城的,可我爹娘贪财,非要把我送给那个什么丁大人做小妾,我原先一直在各府里做帮工,不说大富大贵,倒也能自力更生,若不是无法,我也不会逃到这七眼阁。”柴云字斟句酌,小心翼翼。
素昧的眼神黯了黯:“京城来的……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且收下你。”
柴云心里放松了下来,又听另一头,青芜娇软的声线再次响起:“本来叫我收两个也是毫无问题,可我最近……哎呀,头疾犯的厉害。”说着,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望向陈霁:“掌家虽回来不久,也是知道的,所以,不得已,我必得赶一个人出去……”此时,两个丫鬟早已站了起来,青芜伸出腿,猛击她们的腿弯,那个叫黄莺的姑娘站住了,而桃儿则倒在了地上。
“下盘不稳,又不机敏,做什么杀女。”青芜嫌弃不已。
“不……姑娘……求你……别赶我走。”桃儿拽住了青芜的裙摆。
“她被赶出去也不是全无生路吧。”柴云犹豫着嘀咕。
素昧忽然接过她的话:“什么赶出去,入了七眼阁,那就一辈子是七眼阁的人,生在里头,死在里头,赶出去说的好听,实则是扔到狼堆里,让狼撕咬至死。”
柴云摸了摸脸上的假面皮,好在她从未在七眼阁露出真容。
桃儿哭喊着,被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拖了出去。
柴云心有不忍,不禁看向青芜,青芜脸上神色如常,似是做了一件平常不已的事情,青芜微笑着说道:“别让这丫头败了大家的兴致,方才大家来时欣赏了一曲歌舞,这下快散了,可不能败了兴。”说罢,拍了拍手,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女走上台来。为首的女子穿着金色的露脐装,饰有大片的流苏,赤着的脚踝上挂着细密而响亮的铃,以一块薄纱遮面,身姿灵巧,颇为夺目。
上首的陈霁淡淡的望着,柴云却见着他的眼光总是瞟向素昧,柴云心下不解,也只好捺下疑惑。
这舞女旋转着走近陈霁,忽然侧着身解下面纱,柴云凝神望着,认出了她的侧脸——是樱儿。
平日樱儿一身丫鬟服饰,看着容色寻常,她的肤色并不白皙,眼睛很大,像蒙了一层水雾,闪闪烁烁的,中部隆起、鹰嘴样的鼻子,换一身装扮,整个人就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柴云料想此时的陈霁应像捡到宝似的兴奋异常,可他眼里只有深深的落寞。樱儿周身服饰缀着亮片,反射出太阳的光,一点一点飘移在陈霁的脸上。陈霁客气而疏离地微笑,缓缓握住了樱儿递来的一双手。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