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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果子比你甜》第11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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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云睁开眼睛,将冯铎推的远了一些,问道:“你远些看,这片叶子可好看?”

冯铎后退了几步:“好看,好看极了。”

柴云站起身来,心满意足地要去照镜子,冯铎道:“听到没,春雨喊你呢。”

趁她出去,冯铎将铜镜藏在了身后。

柴云撩开帘子走出去,左右望了望却没有人影,她问道:“怎的没有人?”,冯铎没有回答他,柴云于是又进来,四下看看,嘟囔道:“镜子呢?”

冯铎笑她:“八成又是被你扔在哪儿找不见了。”

“姑娘,姑娘。”只听霜降叫她,一边喘气一边跑了进来,望向柴云的脸时,愣了一愣。

冯铎在柴云身后挤眉弄眼,霜降又是个憨的,直接喊了出来:“姑娘,你眉心怎么画了个大王八!”

柴云起先愣在了那里,反应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了冯铎,冯铎望向别处,留下一个挺拔俊俏的侧脸。

冯铎将手背在身后,柴云环住他,摸到了他手里冰冰凉凉的东西,拿出一看,一面铜镜里照出了她额头上嫣红的乌龟。

柴云又气又笑,拿过笔来便在冯铎的脸颊上画了一个有她这个三倍大的乌龟,落笔粗细不一,不成章法,很是粗犷。

霜降说道:“我说呢,原来是小公爷欺负我们家姑娘,在姑娘脑袋上画乌龟!”

冯铎指着脸上的大乌龟:“你瞧瞧,究竟是谁欺负谁?”语气哀婉,倒真像是柴云占了他的便宜。

“得了便宜还卖乖。”柴云撇了撇嘴,胡乱地用手擦了擦额上的长寿龟,问霜降:“差点儿忘了你有事要说,快说吧,什么事?”

霜降说道:“也没什么,昨儿个姑娘不是说想吃排骨么,老太太闲聊时便说给了刘夫人听,刘夫人说她家有好的,今早便送了来,我与霜降一打开,竟是臭的。”

“刘夫人?大舅母?”柴云问道。

“哎,是了。”霜降应着。

“大舅母给我穿什么小鞋,我可从没有得罪过她。”

冯铎在一旁说道:“霜降,你快些去买点新鲜的。”

霜降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柴云心里合计着,恍然间想起刘氏曾给冯铎介绍过许多宗族内的女孩,可都没有成,如今见了她莫名其妙地登了这个位子,还不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大舅母对我也时常如此,你且别往心里去。”冯铎认真说道。

“无事。”柴云点了点头,末了,又想起来什么:“我今日要进一次宫,傍晚去,夜里才回,若我出了什么事,你且别慌。”

冯铎一头雾水,问道:“出什么事?”

“那和我生意相关,你别当真就是了。”

“那你小心些。”冯铎叮嘱她。

傍晚时分,卓羽撇下平宁,站在了宫道从东数的第三根灯柱子旁边。

月亮渐渐的冒出一个头,卓羽两只手互相攥着,他别无他法,只有一搏,为了平宁,也是为了他自己不再如泥如尘,卑微如蚁。

半柱香后,柴云带着春雨经过,柴云见了卓羽,假装不小心地掉下一个药包,待她走远,卓羽捡起药包,猫着腰跑回了公主殿。

卓羽将药包里的粉末溶进温水里,端到了平宁嘴边:“平宁,喝下它。”

平宁正玩着手里的一把子银杏叶,扭过头去了,不理卓羽。

卓羽有些着急,转到另一边,正对着平宁:“喝下它。”

平宁凑近闻了闻药的味道,皱了皱眉,卓羽叹了口气,道:“得罪了。”

他捏了平宁的鼻子,平宁张开嘴,卓羽顺势将药灌了下去。

卓羽放下手里的碗,平宁咳嗽着,卓羽伸手去抚她的背,平宁尖叫着躲开,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竟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卓羽走过来,将她横着抱起,平宁踢了两下腿,只觉得无力反抗,他将她平放在了床上,平宁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裹紧了被子。

此时公主殿外一片骚动,卓羽在殿内,只听到有人喊:“快,快把少夫人安置好!”,接着是脚步声与嘈嘈杂杂,不甚分明的响动。

柴云只觉得被人抬到了轿撵上,她假装着不省人事,身子还不住地抖动着,春雨隔着一层帘子喊道:“姑娘,姑娘,我转个头你怎么就倒了,你怎么了姑娘。”

柴云勉力继续假装昏迷,众人将她抬到了皇后寝殿的偏殿,她听到皇后温吞的声音:“好端端的,怎么这样了呢?”

春雨嗓子里带着哭腔:“刚刚姑娘在公主殿门口,我一转头,姑娘就……”

“公主殿?”皇后喃喃着,继而问身边的人:“太医呢,请太医了么?”

人群后面传来声音:“太医来了,太医里边儿请。”

太医把了把柴云的脉,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拿出一个卷儿,仔细展开,转头对皇后道:“待下官先为少夫人施针。”

柴云自小怕疼,见如今的阵仗闹的很大了,便缓缓的睁开眼睛,迷茫道:“这是哪儿啊?”

春雨扑了上来:“姑娘,你可算好了。”

柴云扶着额头,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我好像见了什么脏东西,醒来便在这里了。”

皇后心下一惊,想到了公主殿里闹鬼的传言。

柴云心知太医也没诊出什么来,胡诌道:“太医,真是麻烦你了,我的脉,是不是正显着我惊吓过度?”

太医见有了台阶下,便点点头:“是,下官正要施针。”

柴云悠悠叹上一口气,好似是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这时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柴云睨着他,正是卓羽,只听他道:“皇后娘娘,平宁公主她前几日发了高烧,怎么都不退呢,请您请个太医去看看吧。”

皇后往常并不太管平宁的事情,一个痴傻的公主,值得自己为她做什么呢?然而如今柴云在场,许许多多的人簇拥在她身边,再加上公主殿最近闹鬼的传言,她需得拿出些慈悲来。

于是道:“太医,你且随他去看看吧。”太医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柴云气若游丝地开了口:“皇后娘娘,这脏东西一天不除,宫里便人心惶惶啊。”

皇后没有说话,思量良久:“这件事情我本不打算惊扰皇上,然而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且请示皇上,请几个道士来驱驱妖邪。”

柴云点了点头:“娘娘圣明。”

当晚,柴云回国公府时,夜已经深了,柴云走进房里,烛火明晃晃的,冯铎坐在案几前读书,柴云笑嘻嘻地进了门,冯铎合上书本:“柴掌家回来了?”

柴云有些不好意思:“今日的事闹的有点大。”

“你且放心,我瞒了父亲和祖母。”

柴云走近他:“看什么呢?”

冯铎扬着手里的书本:“《聊斋志异》,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妖怪吓了我家娘子。”

柴云笑道:“夫君疼我,我是被狐狸附了身的。”

冯铎知她在开玩笑,握了握她的手,道:“快睡吧。”

卓羽坐在公主殿门口的台阶上,听着太医拉开药箱的暗格,翻找一阵又合上,有几只虫子飞到他手上,他挥挥手,将它们掸开。

卓羽自小偷鸡摸狗惯了的——不,也不是自小,至少在进宫前,父亲还是卓氏一族族长的时候,他不是这样,那时他也养尊处优,虽然住在山窝窝里,可自小逍遥快活。后来朝廷派了人来,说他们是土匪,定要剿灭干净。

卓羽至今仍记得父亲死后,他和一些素不相识的男女娃娃被押着到了皇城,途径他一直居住的山头时,他停下不肯走。

那为首的将领问他:“这山叫什么名字?”

他眼神中的倔强带着一点惊惶:“青藤崖。”他说。

那将领挥刀砍断了从上至下,贯穿山头的那道青藤,哈哈大笑:“从此以后,这座山,便是断藤崖。”,那是一个冬日,卓羽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的眼睛干涩无比,仿佛下一秒便要被凝成冰块。

再后来,他躺在一块硬的不能再硬的板子上,嘴里叼着白煮蛋,疼的要喊出声,可白煮蛋堵住了他的嘴,等他回过神来时,被断了命根子,一嘴的蛋黄,他那时很小,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等明白过来时,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他从此没有家,他的家叫做青藤崖,可这世上只有断藤崖,没了那条他从小看到大的青藤,家便不再是家。

他还在做着扫厕所的苦活儿时,同伴问他:“你以后老了,被放出宫了,想干些啥?”

他屏住呼吸,尽量不去闻茅坑的气味,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当山贼。”

同伴笑话他:“你那时候路都走不动了,还想上山?”

他说:“我爷爷是山贼,我爹是山贼,我叔叔伯伯都是,他们都死了,就算他们都死了,我也要当山贼。”

他的同伴沉默着,帮他多扫了一个茅坑。

他深知自己从淤泥中来,按理说该一身戾气,可他又过得晶亮澄澈,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

他初见平宁时,只觉得她美丽而又骄傲,后来她被弃如蔽履,他想着,他和她真是同样的可怜,从安逸的生活高高跌下,却没有药膏治那一身的伤疤,只好等它自愈。

他回头望着屋中的平宁,原来啊,我对你的爱,始于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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