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天下经历十年战事并于越国,已有一甲子。人民大多可安乐过活。越国之大,方圆数千里,下辖十数郡(省)。其一有名为云龙郡,地处越国之东南,临海,最多名山胜景。云龙岭位于云龙郡西北,其山多雄伟险峻,且常常有云彩如龙般蜿蜒盘旋,终年不散,故此得名云龙。
云龙岭方圆百多里,其中有树木参天者,需十数人才能环抱树干,叶落遮地,刨地半尺而不及泥土。而其中树木品种,多不胜数,飞禽走兽也是种类繁多,奇珍异草可以说遍地都是。如含羞花,花开雪白,但一有外物扰动,即刻就把花瓣儿并起,好似不给采花贼偷蜜,又无花香,只自顾自的绽放;再有冬虫夏草,这就顾名思义了,冬为虫,夏却化身为草;还有山魈,型大、四肢粗长,似人非人,似猿非猿,而是这山魈极为聪慧,懂得用石头磨成石棒做为武器使用……奇异的事物不胜枚举。
“云龙山雪随风舞,皎月白绸倚树扬。奇花异草遍地冒,珍禽猛兽嬉戏忙。”
这首小诗用来说云龙风貌却也是颇为贴切。
在这云龙山岭近深处,有座无名大山,山势高峻,树木繁多。在山巅处,巨岩怪石无数,而不知几世几年何人,将众多巨岩整治为一横纵近百丈的石台。此时石台之上,正有一男一女,约摸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在切磋武艺。但见少年一袭黑衣容貌平凡,年纪虽幼,但身材挺拔,手握一柄三尺长剑,或劈或抹或点,龙行虎步之中自有一番刚毅潇洒。而对面那少女,身着白色长裙,柳眉杏眼,面容姣好,更加肌肤如玉,莲步轻移间,身形轻灵,黑发飘于首后,实是娇俏可人。只见少女左右手各持一尺三寸长短的匕首,一匕或引或挡,一匕或刺或撩,攻的好不热闹。若有行家在此定是目瞪口呆,如此年纪行动间竟然已有世间一流高手风范。
只是细细看来,俩人手中兵器确是没有开锋,想来是怕错伤对方。
俩人相持顿饭功夫,各自退开稍歇。少年看看少女已经香汗淋漓,心中暗想:“打了这许久,须得让莲香赢了,如若不然,一会儿要是我不自觉出了全力胜了她,可得被她一顿好恼,哎……真是:比武较技非难题,设谋诈败才不易。”暗叹一声,随即开始盘算如何诈败。此刻莲香哪里知道其想法,否则非得被气得七窍生烟。
又拆了数招,那少年卖个破绽使莲香双匕相协长剑,进而削首而来,不得不弃剑自保。少年一丢长剑即后跃一步,拱手微笑说道:“师妹武艺又有所精进,师兄我甘拜下风了。”哪想莲香把嘴一撅,娇哼一声道:“臭翔天,你是故意输的。还有叫——我——师——姐!!!”
看见莲香立马恼起自己,翔天赶忙赔笑道:“哪里,哪里,分明是莲香你武艺长进,我不能力敌啊。”
话音还未落,这边莲香的匕首已经刺来,边刺还边怒道:“你还说,以前比试,每三俩回,我就能赢上一次,我就怀疑是不是你作假不敌,这次倒好,你居然连作假都做的如此敷衍,看我不把你胳膊刺个对穿!”
翔天听罢,顿时苦着一张脸,往旁边一闪,却是正好踏在剑柄,剑柄弹起,脚顺势一前勾,手抓长剑,身形不停,运起轻身功法,没命般逃下山去,只是心中却是埋怨:“完了,完了,这丫头越来越不好糊弄了,输了要恼我,现在赢了也恼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莲香哪里肯轻易放过他,边追边喊:“死翔天,你别跑!我要与你一决雌雄!”
“哪里要决,这不明摆着你是雌,我是雄。”某人小声嘟喃。
奈何女人的耳朵总是很灵的:“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哪里要一诀雌雄,这不明摆着:你是雌,我是雄……显然,此话只能在肚子里呐喊。
俩人一路打打闹闹,直奔山下去了。
行下山脚不出五里路,有幽深小径蜿蜒通至一参天古木,树干十数人环抱不住,直入云霄,终年繁茂,叶色如碧玉,遮天蔽日,方圆几十丈皆在其树荫之下,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的神物。毗连神树,有一幽谷,其中花香怡人,绿草荫地,还有一地下河从山谷之高壁处流出,状若瀑布,至山谷末端而复隐入地底,河水仅过腰腹,势缓,水质甘甜清爽,群鱼嬉戏;而河俩岸各有茅屋数间,只听得虫鸣鸟叫、流水潺潺;远处夕阳半扶山腰,似欲滑落地底,映得几朵晚霞红紫醉人;正是一副“银川逐日暮,晚霞荫猎户”之情景。
又有:
山遮山朦胧,
泉追泉叮咚。
鸟鸣鸟翔空,
树携树青葱。
人倚人迷醉,
花笑花香涌。
端的是处隐居避世的好住所。
小河将山谷为一分为二,俩边各有几间茅屋,南岸四间是俩家猎户所有,门庭紧闭,想是出门狩猎去了。北岸的四间小屋,自然就是张翔天他们的居所了。
他们二人行到这山谷外不禁乖巧了许多,等临近茅屋前老者身旁,更是多了股恭敬。只听二人尊声道:“师傅,我们回来了。”只见那老者一身青布麻衣,腰间挂着一只小葫芦,又见他年近花甲,粗眉牛鼻,阔口长须,双目看似浑浊,实则内含神采。
原来,那翔天姓张,莲香姓李,俩人同是这名为项典的老者于十年之前于山贼手中救下的孤儿。而后他们随项典到这隐居之地,读文习武。时至今日,方有所成。而张李二人入门时间无二,确切年纪也无从考究,虽项典说是张翔天为师兄,但李莲香私下好不服气,总喜欢自称师姐,而比武切磋也是输不得,其争强好胜如此,故有之前一幕。
项典轻嗯一声,说道:“既然你二人回来,那就换个开锋的兵器于我面前比试一番,但与往日不同,必须全力施为,拼命相搏。”张翔天二人先是一愣,心中均想:“师傅这是怎么了,竟要我们这般比试。”但正所谓师命不可违,况且项典也说会出手,于是俩人应声是,相视一眼,也换了武器摆开架势,各尽所能。
然而张翔天与李莲香自幼一起长大,对她自是有了点倾慕的情愫,带着几分欢喜,几分爱恋,少年的心思,实难细说。这就致使张翔天虽知道有项典在,李莲香必能无事,但一想武器开锋心中难免忐忑。反观李莲香则是倾尽全力,此消彼长之间,他自是劣势占尽。
而项典正手拄长剑立于一旁、目视当场。良久,项典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身形闪动间,长剑已经出鞘,剑、鞘各自一点,已经荡开场中俩人的兵器,忽的又身形飘退,长剑入鞘,坐靠在一藤椅之上,自顾拿起酒葫芦小酌一口,身形一进一退眨眼间完成,当真是惊世骇俗。而张翔天二人则已收手旁立,等候师傅点评。
只见项典目光一聚,遂即柔声对李莲香说道:“莲香,你表现不错,所谓兵器者,一寸短,一寸险,这不止是对己,对敌也是如此,你能全部发挥自己优势对敌,加以时日你这匕首必当大成。”李莲香闻言,顿时是眉开眼笑,还示威似的瞥了眼张翔天。项典说完,话头微顿,看向张翔天正色说道:“翔天,你令为师好生失望,不相信为师手段,竟连伤都不愿意伤了莲香,最后还收手,连人衣服都没划破,而人家却差点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你这般心慈手软,是为师所说的性命相搏嘛?嗯?”项典说到这已是虎目圆睁,怒意勃发。
张翔天自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知,立马躬身谄笑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不该不相信英明神武的师傅那出神入化的手段,本该出全力,下次不敢了。嘿嘿……”
正所谓,好话软人骨,恶言剜人心。项典虽然有些飘飘然,但是竟不像平时那般笑骂张翔天臭小子,眉头一皱,长叹口气说道:“翔天,你心慈重情,这没错,男儿立世,当有仁心侠义。但有些时候,却是得心狠手辣,以暴制暴才能解决问题。杀一人而救千百人这个道理,往日我没少说道。好了,不多说了,去休息吧,明早早起,我有些话对你们说。”说完,又是小吮一口酒,自顾自的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张翔天二人告了声是,退了开去,但心中总觉师傅项典有些异常。不是每天都要早起嘛,难道师傅又喝多了没事乱唠叨?不过二人终是少年郎,无愁肠,转身就将之抛于脑后。
第二日,日出东方,师徒三人已经晨练完、吃过早饭。
项典安坐藤椅之上,把张李二人叫到身前。
张翔天心想:今日师傅这么早就叫我们起床,难道是老年人睡的少,没事给我们找烦恼?
亏得项典不知,否则非得给他个棍棒教育不可。
而李莲香似乎没想那么多,静立一旁。
项典目光徐徐扫过眼前这俩伴随自己十年的孩子,神色带上了单纯的柔和。他缓声说道:“翔天,莲香,师傅自收养你们二人,至今已有十载,你们也习得一身本领。但你们毕竟年少,不可能同我一样在这山林终老。每次出山,你们对外界的向往,我也是看在眼里。现在也是时候让你们各自出去闯荡闯荡了,一则历练尘世多行侠义,二则淬炼武艺。世上人心叵测,一切都得小心在意。好了,切记我往日教诲,武艺功法需每天练习。你们若还当我是师傅,收拾些行李,一会儿就走,没个七八年就别回来了。别担心,我这老骨头至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哈哈……走吧!”说到这,项典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般,笑声渐显苍凉无力,而眼眶也是微湿,身影萧瑟,转身进了屋内。
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年来,项典之于俩人,亦师亦父,可谓情重如山。这时,张翔天,李莲香二人已是泪珠不断,方知昨日师傅异常缘由,口中喊到:“师傅……我们不想走……我们还要好好侍奉您老人家呢……”良久,不见项典出门相见,二人对视一眼,师命不可违,默然收拾行李去了。
顿饭功夫,俩人背着包袱立于项典茅屋前,口带哭腔说道:“师傅,徒儿走了,来日定当报答养育之恩。”半响,茅屋不见动静,他们只得对着屋子三拜而走。
也就在他们道别了山谷中俩户隐居猎户,快走出山谷之时,项典茅屋的门打开了条缝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自门后传来:真不知让他们走是对是错,唉……在世出世,循俗是苦,绝俗亦是苦……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