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过轻搂小龙女只走得数十步，便感觉小龙女有异，只觉她内息紊乱，身子瘫软，几度几欲作呕，杨过忙问：“怎么?不舒服吗？”小龙女道：“也没觉得如何，只是近日来数次欲呕，也真难受。”杨过一愣，随之渐露微笑，激动地道：“你…你月事有多久没来了?”小龙女面颊微现红晕，她本来皮肤白皙，美貌已是当今无人及得了，此刻红晕微现，更大增娇艳，此时她年纪虽年逾四十，但她深谙古墓派养颜驻容之功，看起来倒像是二十来岁的美貌少女一般。小龙女道：“你…你问这干嘛?”杨过笑道：“你我夫妻十余年，难道还怕羞吗？你跟我说了吧。”小龙女沉吟道：“说来也怪，倒是许久未来了，原期早该来的。”杨过更无怀疑，不由得大喜若狂，手足无措，时而来回踱步，时而狂亲小龙女脸颊、额头，口中高声叫：“我要做爹爹了，我要做爹爹了……”小龙女一惊，随即大喜，颤声道：“你…你是说我有…我有身孕了吗？”小龙女虽已年逾四十，但对月事生理等事皆不知晓，但她对杨过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自是惊喜万分。杨过其实对怀孕之事不甚了然，但呕吐、月事许久不至这些却是知道的。杨过道：“可我不会接生啊，此处东海之滨，也无人家，幸好你现在身子还可施展轻功，要不就让雕兄负你，我们去找间客栈安顿，再请个郎中好好看看。”

杨过搂住小龙女纤腰，找到神雕，道：“雕兄，龙儿已有身孕，此处照顾不便，我们前往市镇吧。”雕兄低鸣几声，也不知是否听得懂杨过的话，杨过、小龙女前行，神雕也并肩而行。

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小龙女得师门真传，自“铁掌水上漂”裘千仞谢世之后，当世轻功数小龙女最佳，脚步轻点，便跃出丈许，竟似御风而行一般。杨过虽是古墓派传人，但光以轻功而论，还不及小龙女的轻灵迅捷，只是长途竞走，终究还是以内力深厚而决，杨过内力自比小龙女深厚的多了，神雕一直快步紧跟，也不落后。

行出数十里，杨过担心小龙女有孕在身，不便过多劳累，道：“龙儿，你到雕兄背上休息吧，如今你怀有身孕，可不能再像以前这般动用真力了。”小龙女点点头，报以一笑，当真如花之绽，美艳不可方物。小龙女拍了拍神雕，道：“雕大哥，你负着我吧，多谢你啦！”轻跃上了神雕背上。

小龙女只觉神雕奔跑极速，尤胜快马，耳畔风声劲急，树木不住倒退，但雕身平稳，小龙女在它背上却无多大波动，端的是神骏无比。杨过与神雕一直并肩而行，丝毫不落半分，竟似犹有余力，足见杨过内力之深。

杨过道：“此处偏僻，怕是百里外才有人家，到市镇寻得客栈，怕是天也黑了。”小龙女道：“那又有什么法子，只盼早点赶到，反正现下我也没什么要紧，随处都能休息。”杨过“嗯”了一声，足下加劲。他其实也知道小龙女并无大碍，但心中忐忑跌宕，他虽知妻子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但自己所料是否确然，实所难料，急欲赶快到达市镇，让郎中诊断。

只三个多时辰，两人一雕已驰出一百数十里，已达一个集市。杨过内力并世无敌，神雕后劲极长，一人一雕虽奔了几个时辰，但依然精力充沛，不感丝毫劳累。

此刻早已深夜，路上行人稀少，这样大的大雕走在路上竟未引起轰动，杨过和小龙女也巴不得这样，虽然人少，但是多半客栈酒馆还未打烊，杨过随便走进一家客栈，客栈门虽甚宽，但神雕躯体庞大，也只恰容一雕进门。那掌柜与小二见到神雕躯体如此巨大，吓得缩身后退几步，但见杨过右边空袖插入腰带，显是断了一臂，即刻惊惧之意尽消，恭敬喜悦之情大盛，立即跑上前去，道：“原来是神雕大侠光临，小店当真蓬荜生辉，请大侠坐下说话。”杨过拉着小龙女坐下，那神雕以武林前辈身份自居，站在杨过之旁，昂首挺立，甚有傲色。

杨过对掌柜和小二道：“这有没有什么舒适宽敞的地儿，我这雕兄躯体庞大，可不敢让它晚上睡不安稳。”掌柜忙不迭地道：“神雕大侠吩咐，就是没有也得有啊。我这就去准备。”掌柜和小二立即奔着去了后院，叫来几个伙计，众人一听是神雕大侠来到本店，都感与有荣焉，更加卖力干活，把后院一块老大空地腾出来，铺满柴草，以供神雕安睡。

众人回到杨过面前，道：“按神雕大侠吩咐已经办妥，我这便吩咐他们备些酒菜。”不等杨过回答，便已招呼众人去准备酒菜。杨过笑道：“多谢你啦，酒菜客房先记在账上，我们可能会停留在此一段时间，到时一并算你。”掌柜连连摇头摆手，道：“我怎敢收神雕大侠的银两，神雕大侠杀了蒙古大汗，解了襄阳的大灾难，不至大宋半壁江山送给异族，当真是万家生佛，大大的英雄，我若收您的银两，别说街坊四邻要骂我们忘恩负义，便连我们自己也会良心不安，能为神雕大侠做点什么，效点微劳，那是求也求不来的。”杨过摆摆手，笑道：“这怎么敢当?我算得什么英雄，跟镇守襄阳的郭大侠比起来，我这点微功算得什么?”掌柜道：“郭大侠自然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神雕大侠也算得上大英雄，你们两位，这世上再也没人及得上了。你们说是不是?”众人连连称赞神雕大侠功德无量。小龙女听他们真心称赞自己丈夫，心中也自高兴，但她向来不善言辞，只向杨过微微一笑，抓着他的手紧了一紧。杨过问道：“不知这里的大夫还看不看病?内子最近有点儿不适，天已太晚，只怕大夫已经闭诊。”掌柜严肃了一下，道：“神雕大侠的夫人害了病，郎中就是不来也得来，我这就去叫郎中来。”不等杨过回话，早已欢天喜地地奔出门去了。杨过与小龙女相视一笑，道：“这些人可真是古道热肠，可真得好好感谢他们。”小二道：“神雕大侠说哪里话，要不是当年您在襄阳击杀蒙古大汗，哪有现在我们的安乐窝，我们原本就该好好服侍您老人家才对。”

过了一顿饭功夫，掌柜已带着一个肩挂药箱，四十多岁年纪的男人来，但闻到那人满身药味，已知他是大夫。

掌柜把大夫带到杨过面前，道：“神雕大侠，这位是全镇最好的郎中。”杨过心中激动，道：“劳烦大夫给内子看看。”

那位郎中把着小龙女脉搏，只觉入手柔软娇嫩，直与二十岁少女的手无异。过得片刻，喜道：“恭喜神雕大侠，令夫人已有身孕。”杨过一听，忐忑之意尽去，欢喜之意溢于言表，抓着小龙女的手道：“龙儿，你……你果有身孕，我真的要做爹爹了”，转头对郎中、掌柜道：“多谢两位，感激不尽。”杨过时年三十七岁，小龙女也已四十一，中年得子，当真喜悦激动之情，无法言表。

吃过饭菜，掌柜和小二给杨过夫妇选了一间上等的房间，请杨龙两人进去，道：“这是小店最上等的房间，请神雕大侠早些安歇。”杨过道了声谢，掌柜走出房间，还替杨过关了房门。

杨过拉着小龙女并排坐在床沿，道：“这里的人都太热情，从小到大，你是不必说了，除了郭伯伯郭伯母，还有程英陆无双表姐妹等寥寥数人，从来不曾有人待我这般好。”小龙女轻轻一笑，道：“你现下是全天下的英雄豪杰，自然人人钦服，我也觉嫁了你这样的英雄丈夫，心中也欢喜得很，师傅和祖师婆婆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杨过将小龙女搂在怀中。两人自相识相恋乃至成婚以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灾难困苦，如今怀了子嗣，感叹人世间世事多变。

小龙女依偎在杨过怀里，低声道：“过儿，我只盼给你生一个男孩儿，好让杨家有后。”杨过轻笑一声，道：“男孩儿女孩儿又有什么分别？都是我俩的孩子，我自是同样对待。”小龙女道：“普天下的人都是重男轻女，都愿生个男孩儿，你偏生与众不同。”杨过一声冷哼，道：“天下人都重男轻女，而我杨过自遇见你之后，偏偏就是重女轻男，只要是你我的孩子，那都是一样的。”小龙女道：“过儿你这么聪明，给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儿吧。”杨过沉吟一会儿，道：“十七年前，郭伯伯郭伯母给他们小儿子取名叫‘破虏’，现在蒙古军对大宋仍是野心勃勃，我也是大宋子民，虽隐居世外，但岂可不为大宋百姓忧心?你说，若是男孩儿，名字叫‘逐蒙’，如何？”小龙女道：“很好啊！不管娶什么名儿，你做主便是。但若生了个女儿，又是什么名字？”杨过道：“龙儿你的琴艺好的很，想来我们闺女像你一样爱穿白衫，以后我们相聚日子也多，若是男孩，我教他武艺，若是女孩，你便教她抚琴，倘若生了女孩儿，便叫‘素琴’吧。”小龙女道：“女孩儿家若是也叫什么治国安邦这样的名儿，也确实不合适。”杨过道：“平定天下，扫除异族，本是我们男儿汉义所当为，我只盼咱们女儿一生欢愉多忧心少，我们还求什么?”

次日，神雕走出客栈却引起偌大轰动，登时不少人群围观，都啧啧称奇。但见杨过牵着小龙女之手走出，叫了声：“雕兄，昨夜可还习惯?”神雕低鸣几声，以作回应。众人但见杨过右袖束于腰带，断了一臂，与神雕两处一凑合，登时议论开了，“原来是神雕大侠来了，何时来的?我怎的不知?”“我有幸能见到神雕大侠，说出去有谁能信?当真荣幸之至。”“原来那大雕是神雕大侠的神雕，怪不得这般神骏。”正议论之间，一个声音响起：“神雕侠那便如何？只怕妄自尊大，欺世盗名。”众人议论之声虽大，却兀自掩不了这声音。众人心里不满，四下寻找，到底是谁口出狂言?突见一人从屋顶跃下，那人头上没半根毛发，颈上挂着一串老大的佛珠，须眉几已银白，身穿黄色僧袍，但非中原装束。杨过道：“大师有何指教?”那人道：“哼，你虽胜得过五轮大喇嘛，便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吗？今日我要将你打败，让世人知道，究竟是他五轮强还是他师弟神堂高明?”那五轮指的便是金轮国师。金轮国师兵刃金银铜铁铅五轮，以他修为该叫“五轮国师”，但他自负单以金轮便可横行江湖，故而只称“金轮国师”，金轮国师与一年前襄阳大战败给杨过，后丧身于此。那僧人是金轮国师的师弟，两人都师承蒙古第一法师威龙大喇嘛，二人武功向来不分轩轾，难分高下，虽师出同门，但向来不睦，自金轮国师败于杨过手中，神堂上人更加苦练武功，练那“无上瑜伽密乘”竟小有所成，当下来到中原，找杨过一决高下。杨过道：“原来金轮国师还有位师弟，这倒不曾听说。”众人听到这人口出狂言，早已连珠价的破口大骂，都盼神雕大侠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和尚。神堂上人哼了一声，道：“快快动手，好让世人知道，神雕大侠只是我手下一员败将，不足惜哉！”杨过听到此人甚是狂傲，不禁有气，道：“那便请大师指点一二。大家且退，我和这大师比划几招。”众人退去，小龙女素知杨过武功，天下只怕无人能与之并驾齐驱，与神雕远退，静观两人相斗。

杨过经数月寒玉床之助，数月山洪海啸练剑，内力比之从前更进一步，加之那“黯然销魂掌”已不需要靠心意驱使，武功更盛。那神堂上人武功内力也均不凡，堪堪拆到十余招，兀自高下难判。过了数十招，杨过突然叫道：“小心了！”一招黯然销魂掌中的“杞人忧天”发出，手掌斜下，向他头顶空空拍落，神堂上人心知这一掌劲力四散丈许，委实避无可避，只得运劲右臂，硬挡硬架地接了这一掌，登时成了互拼真力的局面，那杨过海潮怒涛中练功有八年之久，内力刚猛无俦，并世已无敌手，神堂上人怎能承受得住?登时喉头一甜，大口鲜血喷射而出，瘫软在地。

杨过左手招呼小龙女过来，拉着小龙女之手，对神堂上人道：“大师内功精湛，杨过很是佩服。”这话自是故意讥讽神堂上人的，神堂上人内息紊乱，胸口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正慢慢调息，听到杨过讥讽，心下虽然恼怒，却是不敢发作。

过得片刻，神堂上人内息稍复，慢慢起身，道：“这一掌之仇，日后一定找你清算。”颤巍巍地缓步远去。众人连夸神雕大侠武功高强，真是好样的，鼓掌不止。

杨过道对小龙女叹道：“我不愿与人动手，偏生有人硬要找我比试，真叫人好生为难。”小龙女淡淡一笑，两人一雕漫步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