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七国的百姓们不像萧逸尘,他们从未怀疑神仙和焱鬼的存在,尤其是神仙亲口告诉他们,焱鬼很可能重现人间的时候。
那天分别之后,星月冥一路追查,见到几个巨大的脚印,人类的脚既没那么大,也不是那样的形状。动物?星月冥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动物会留下这样的脚印,他想来想去,只有焱鬼。
一个很有见识的人确认了他的猜想,这个人叫赵长青。
他与星月冥在焱鬼的脚印前相遇,随意攀谈了几句。他认出了星月冥的铃铛。
星月冥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顺序,其实他是先认出了星月冥的铃铛,然后再过去和他攀谈的。
“赵长青拜见上仙。”
赵长青领着他的一队人马给星月冥下跪洗礼。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星月冥很喜欢这种尊敬神仙的凡人,比萧逸尘和袁奇峰好多了。
“你认得焱鬼的脚印?”
“错不了,上仙请看。”赵长青取出一张焱鬼的画像,画像上的焱鬼衣不蔽体,四肢细长,有鼻子有耳朵有嘴巴,却没有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丑陋模样,一双大脚确实比凡人的要大上许多。
果不其然,这确实是焱鬼留下的脚印。
星月冥接受了赵长青的邀请,两个月后去旭国游览一番。
告别之后,他匆匆沿着脚印的方向追去,没有找到半个焱鬼,也没有再见到焱鬼的半个脚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追出了幽冥谷的地界,来到的是轩国和梵古国的交界。
这里是一个小镇。
这里的百姓们对焱鬼再现的事情深信不疑,他们说,这是神仙说的,神仙都赶回来了,还能有假吗?
星月冥听着感觉怪怪的,那这些百姓到底是希望神仙回来还是不回来呢?
是赵长青把星月冥查找焱鬼的事情传了出去,星月冥这下又有些不喜欢赵长青了,嫌他嘴巴太大,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星月冥还听百姓们说起天狗吞月的事情来,这原本是发生在轩国的故土,旭国的飞地,明安城的事情,这里的百姓说起来倒像是亲眼所见,倒像是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星月冥听着,感觉熟悉,他这才想起来,这些事情他刚到凡间的时候,在东临海国的海边,就赢听到,看到。
天狗是多么残暴,张开血盆大口,几下就能将人撕成碎片,甚至撕扯焱鬼也轻而易举。
米天狗是多么残忍,他王宫前的两副千斤大铡刀,不知道斩杀过多少圣灵,而他每夜就在千百亡灵的注视下熟睡,这又是一个多么可怖的人?
七国大地,传言四起,经历过三十年前那场浩劫的老人们回想起当初的惨状,害怕得睡不着觉。年轻人想起从小到大听过的那些关于焱鬼和异兽的传说,人心惶惶,纷纷跟着老人们祈祷神仙快些回来。
他们拿出最好的瓜果、宰杀最肥硕的牛羊,请来最知名的通灵人,向神仙下跪,向神仙献祭,向神仙呼喊。
然而神仙并未出现。
“难道神仙不管我们了吗?”
“不会!神仙对我们那么好,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一定是他们没收到我们的祈祷,一定是我们的祈祷还不够虔诚!”
百姓们再接再厉,不断加大祈祷的投入。
每天成千上万的人在海岸线朝着他们想象的无极仙岛的方向下跪,他们将额头磨出了血,还是没有看到神仙的半个踪影。
星月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做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在百姓的心中,神仙就是他们的希望与寄托。
星月冥心潮澎湃,飞到半空,振臂一呼,“百姓们听着!我乃无极仙岛仙使星月冥。”
“神仙呐!”
百姓们纷纷跪倒,心悦诚服,在街上的就跪在街上,在床上的就跪在床上,在水里的就跪在水里。
44、
“臭显摆。”
星月冥在空中向百姓们许诺,会帮忙到底查清焱鬼的这件事传遍了七国,自然也传到了萧逸尘的耳朵里。
他正和炎儿在一家酒楼里吃饭,炎儿刚才还在追问他,“你以前不知道她是妖怪?”
“我跟她只是匆匆之中一面之缘而已,我在璃南国寻找妖怪踪迹的时候碰到了她。”
“所以你要找妖怪,你遇到了妖怪却又认不出妖怪?哈哈哈哈……傻子。”
“我又不是神仙,我可没铃铛。”
萧逸尘看着炎儿,心想她竟然不知道红衣女子的话背后的含义,她居然也没有追问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到底是不懂还是不在乎呢?不懂的话,很可爱,不在乎的话,就很糟糕了。
这时候他们听到其他客人说起了星月冥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焱鬼再现,那岂不又是一次人间浩劫?”
“哎……”
酒楼里一片唉声叹气。
“神仙有什么了不起,至于这样吗?”萧逸尘的话里有些嫉妒的意味。
“请问可是萧公子?”一个衣着严谨的人来到两人身边。
“正是。”萧逸尘已经看出他身负武功。
这人掏出一封信交给萧逸尘,“我们老板有信,请你过目。”
萧逸尘打开信,是钱九十写来的,他至今不知道这个他的钱大哥并不是真正的钱九十。
钱九十邀请他到德纳国相见。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我一定按时赴约。”
钱九十的人是怎么找到他的?钱九十相约所为何事?
萧逸尘心中疑问颇多,更重要的是,钱大哥可是他的朋友,他不能不去。
现在他先要去的,是明安城,他们之前已经和星月冥、袁奇峰约定,一个月后在明安城碰面,看看大家查到了多少。
他希望袁奇峰查到的多一些,他自己没查到什么,他也不希望星月冥查到什么。
“你想什么呢?”炎儿的手在萧逸尘眼前晃了晃,将他从冥想中唤醒。
“想你啊。”他开始撩拨炎儿。
“想我?”炎儿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在你面前坐着,有什么可想的……”
“对啊,你就在我对面坐着呢,面对面坐着还想,那才是真的想到骨子里了。”
萧逸尘一本正经、深情款款的模样,让炎儿有些不知所措。
男女间的暧昧,是一颗极具生命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一定会发芽,顶得人心痒痒。
去明安城的路上,炎儿时不时总会想起萧逸尘的这句话,面对面坐着还想……
每次想起,都让她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酸甜苦辣咸都不对。
他开始越来越注意萧逸尘做的事,说的话。
萧逸尘给她说了很多轩国的事情,当然都是好的事情,让她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心生向往。
他们路过一个村庄,有一户人家要宰杀一头老牛,他们已经计划好,把好肉都拿到市场上卖掉,其余的边角料就腌制存放,够一家四口吃好长一段时间。
炎儿看到那老牛流泪,心生怜悯,她问那家人能不能不要杀牛,这也是一条生命,它辛辛苦苦耕种了一辈子,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悲惨命运?你们可以吃别的东西啊。
“你们可以吃猪肉啊?”
“我们没钱买不起猪肉。”
“那你们可以吃菜啊,你看地里那菜长得多好?”
这家人不说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炎儿。
炎儿像看救星一样看着萧逸尘,他希望萧逸尘为自己说说话。
“你看,它都被流泪了,多可怜?”
萧逸尘却说,“牛是一条生命,猪也是啊。你不能因为看到牛流泪,就让猪替它去死。那地里的菜叶都是生命啊。”
“可是它们不会喜怒哀乐啊。”
“那是你看不见,你看不见和它们会不会是两回事。”
炎儿气呼呼看着萧逸尘。
“牛是他们的,要杀要剐是他们自己的事。”
“哼!”炎儿气呼呼一个人走了。
她闷着头走了好远,忽然听到“哞儿……”的声音,回头一看,萧逸尘骑着老牛赶来了。
“牛是他们的,要杀要剐我们管不着,可是我把牛买下来了,就没人敢杀它了。”
炎儿的脸上瞬间放晴,她毫不迟疑,拉住萧逸尘伸来的手,跨上牛背。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牛缓缓而去。
路过一片树林,炎儿从手串上取下一个小铃铛,系在牛角上,然后轻轻拍打牛背。
“走吧,你自由了。”她已经和萧逸尘说话,还这老牛自由。
老牛走走停停,不知道是不舍,还是不明白,很久很久才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们走着走着,又路过了一个小镇,哪里有一个富商正在教育自己孩子的教书先生。
“你不能穿这么烂的衣服!”
“为什么?”
“我请你来,是让你告诉我的孩子一个信号,读书才有出路,读书才有出息,读书是唯一的正确的选择。可是你穿这么烂的衣服,会让他觉得读书不过如此。”
“你这什么狗屁歪理?”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炎儿和萧逸尘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玩。
两个人扯了半天,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这时候萧逸尘上场了。
“这位父亲说得对,如果读书真那么有用的话,先生怎么会这么穷?穿这么烂的衣服?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难道好好读书的结果,就是穿这样的衣服?那算什么出路?算什么出息?算什么正确的选择呢?”
萧逸尘说着,忽然想起父皇曾经对自己的关爱来。
“问题不是出在先生的衣服,而在于你们不该传递那样的信号。读书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一定是正确的选择。有些人适合读书,有些人适合务农,有些人书读得好但是运气不好一辈子受穷,有些人没读过书但是运气很好一辈子享福。你们不能想当然,不能因为想让孩子读书,就随便说读书的才更有出息。所谓出息,不就是用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照顾家庭,过上更好的生活吗?这当然不仅仅有读书一条路,读书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路。”
萧逸尘说得头头是道,富商和先生连连点头,当然最让他受用的,是炎儿赞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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