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久雪初晴，阳光烂漫。

叶瑜辰和秋桐按照旧例去了一趟叶家的陵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与去年不同，叶氏现在的情景很好，张管家此时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替王妈整理账务。

外面的花园里挂满了鲜艳的彩灯，大红的灯笼，里面点着灯，非常明亮。叶瑜辰打趣秋桐，“要不要在灯笼上画点什么，还有趣点。”

秋桐停下来，踮起了脚伸手撩了一下红灯笼下的灯穗，一边回他，“不用啊，哥不是说了吗，等下次元宵节，要给我扎花灯玩？”

叶瑜辰点了点头，“我记得的，前些日子闲下来的时候去找一个老师傅学过。”他握住秋桐的手，“你也记得。”

除夕的年夜饭吃的比平时都要早一些，一大家子所有人，无论是谁，都放下了手里的活，高高兴兴地坐在大桌子前，庆贺新年的来到。

叶宅也是他们的家。

外面晴的很，太阳原来很好，都吃完了饭，天空才刚刚褪了灿烂的金色，稍稍染了些许的灰。

有了去年的教训，放烟花的那个小伙子不敢太早就把烟花搬出去。待到这个时候，才把烟花按照早就布置好的意思放好了，等天黑了，只要一点，就能绽放出设定好的漂亮样子。

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大多人都闲的没事。叶瑜辰和秋桐坐在大窗户前的椅子上，在相互替对方剥瓜子。秋桐的手一贯很巧，要剥的快的多，没一会小碗里就冒出了尖，推到了叶瑜辰面前。

叶瑜辰才剥了小半碗，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偏头看了看外面的动静，“你过来我这边，快放烟火了。”

那边没有第二张椅子，秋桐就坐在叶瑜辰的腿上，顺手把装瓜子的小碗从秋桐手里捞到自己怀里，把自己剥的那一碗塞给了她。

天空是很明朗的，仿佛柔软细腻的鹅绒一般。也没有月亮，只有闪烁的繁星，而从窗户遥遥看过去，每一栋房子都是亮着温暖的光，是除夕的光辉，也像是地面上的星星。

烟花在深沉的黑色天空炸裂，像是一朵朵燃烧着的花，无比热烈的绽放着，它们把所有生命用在了这一次上，那都是极浓烈绚烂的颜色。

极致的绽放过后，便是缓缓地，沉寂地湮灭。

这是去年的约定。

这些烟花都是仔细做出来的新品种，叶瑜辰前几年花钱投资，最近才做出来的成果，所以并不会由于过于绚烂而刺伤像秋桐这样过于脆弱的眼睛。

秋桐看的很用心，心里满是惊讶，眼睛都没有动一下。每一朵花的绽放，湮灭，从生至死，又像是热切的爱情。

她一直很喜欢美好的事物，却从未完整地看完一场烟火。

秋桐看着烟火，叶瑜辰却看着她。

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尖，轻声问：“喜欢吗？”

最后一响烟火的声音太大，秋桐只隐隐约约听到叶瑜辰的声音，在心里琢磨了一会，才红了耳朵，欢喜地回答，“喜欢。”

“那就好。”

此时烟花落尽，外面恢复了平静，叶瑜辰把秋桐拉起来，两人牵着手，去了叶瑜辰的房间。

他们一般即使睡在一起，也是在秋桐的那张略有些小的床上，总是拥挤，这个房间却很少一起待过了。

可秋桐最眷恋的，还是这个房间，年幼于黑暗中独处的时光，还有在这里的叶瑜辰。

那时候眼前是黑的，心里却是从所未有的明亮。

她打开灯，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怔了一会，“我去拿礼物给你，新年礼物。”

说完了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瑜辰有些惊讶，“哦”了一声，秋桐从不愿意送除吃的以外的东西给自己。她曾讲过，自己不愿意把那些轻易会坏掉的东西送给自己。他也曾思忖良久，觉得这种想法还是由于小时候那样的生长环境，才缺乏安全感所致，后来还是自己没有教好。

大约是对这件事印象太深，叶瑜辰确实没有想起来，秋桐早就说好了的礼物。

秋桐再进来的时候两只手藏在背后，是用脚轻轻踢开的门。

她走上去几步，站在叶瑜辰的身边，双眼满是热切的光。她抿了抿唇，弯起嘴角，很欢喜地手上的东西递过来，送到叶瑜辰的眼前。

那是七夕时的那只大玻璃瓶子，此时里面已经填满了用五颜六色，各种材质的糖纸叠好的星星，卧室里昏黄的光撒在两人身上，玻璃瓶子里的星星也沾染上了光的色彩，仿佛忽然有了生命，也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这是……”接过瓶子，明明玻璃外壁是冰冷的，他却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你那时候许诺的，要送给我的。”

“当然，我又不会说话不算数。”秋桐仰起头，“你不是也记得吗？”

秋桐的手上还捏着一样东西，她很紧张，掌心里满是汗，浸透了纸张的边缘。是一封包装整洁的信，信封封口有一个鲜红的火漆印，外面用蓝色的墨水写了一句话。

“致亲爱的，叶先生。”

这是秋桐第一次称呼叶瑜辰为“叶先生”

叶瑜辰很郑重地接过去，指尖擦干了秋桐掌心的汗，“是情书吗？”

他想要拆，却被秋桐手忙脚乱地拦下来，脸是通红的，很挣扎似得，“你现在别看，等以后再看，好不好？”

大概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样性格的人，对于赠给心爱的，珍重的人情书这件事，还是有些害羞慌乱的。

叶瑜辰把那封信放进自己的床头的柜子里，特意收拾出了一片地方，防止别的东西沾染上了它。

玻璃瓶被搁在了床上，叶瑜辰和秋桐半卧在玻璃瓶的两边，一大一小两只手却牵在一起，搭在瓶子上。

叶瑜辰的拂了拂她的头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觉得这些东西太容易损坏，不愿意送给我？”

秋桐朝他笑了笑，像是有孩子一样的天真，“那是以前。那时候我总觉得，怎么说，等我长大了，我们就要分离了。到时候送出去的东西，再珍惜也保存不了多久。”

“可现在不一样了。”秋桐撑死身体，弯下腰，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忍不住向下吻了鼻尖，脸颊，还有嘴唇，下巴，再往下，整张脸就已经埋在了叶瑜辰的胸口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传进叶瑜辰的耳朵，“我爱你，你喜欢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样即使星星坏了，我也可以收集你吃过的，新的糖纸，再叠出一个新的星星。”

“只要我活着，玻璃瓶永远不会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