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辰入狱这件事牵扯颇多，整个h市几乎都盯着在，秋桐为此忙了许久，熬了很多夜。她还是很精神的，可即使她的意志还能撑得住，身体却已经到达了极限。

旁边的助理才换班上来不到三天，已经熬的昏昏欲睡，只敢小心翼翼地劝她，“秋总也该歇一歇，这么多天没睡了，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秋桐撑着太阳穴，半皱着眉，正在看手头上的文件，闻言转过头慢慢地笑了笑，“也是，你过二十分钟叫我起来吧。”

她只是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歇了一会，大约是太累了，在模模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她在一个柔软的床上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秋桐想了一下，这该是她眼睛被打伤出了问题，什么也瞧不见的小时候。

可那时候不该有这样柔软的床，秋桐的手摸到了床头，旁边的柜子里装了什么，甚至探下身，试探床边是不是万丈深渊。

即使是自己的一个梦，秋桐这里也不相信有什么美好的，柔软的光景。

床头摆的是沾着水珠的水果和刚烘焙好点心，柜子里应当是各式各样的书，和一些孩子们的小玩具。除此之外，这张床也不是梦境里的孤岛，地板上铺着厚实而暖和的地毯。

秋桐嘲讽似得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以往她在再难熬的时候都没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她不喜欢这个梦，太过滑稽，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不喜欢的便要破坏，喜欢的就要珍惜。秋桐一贯是这样做的，不过她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于外人眼里，她便总是在作恶多端。

秋桐偏了偏头，指尖漫不经心地从水果和点心上点过，仿佛是很怜惜的，下一刻却把他们从上到下掀起来，重重摔在地板上。

秋桐坐在床边，又细又白的小腿轻轻地在半空中摇晃着，像是孩子一般的天真。又弯了弯唇角，一边有闲心思考，不知道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是否一致。

若是一致，大概毁了这个梦境之后，恰好就到了清醒的时间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有一个女人推开了门，很柔和的嗓音，似乎还有一丝惊讶，“小姐，这是怎么了？东西全摔在了地下。”

秋桐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梦境里还有一个听起来这样活生生的人。

她走进来，像是把毯子卷起来，收拾了一番，又问，“是不小心吗？小姐是要吃什么没拿住，我再端来，要不要我喂一些？”

“算了算了，”话才说出来，她又反驳自己，“先生已经回来了，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车进了车库，想必也该到了？”

“先生？”

秋桐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句。

“先生？”她失笑，“小姐睡傻了不成？叶先生啊！”

叶瑜辰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狼藉，牛奶混着破碎的水果和点心溅的到处都是，王妈正蹲在地上收拾，而秋桐，傻傻地坐在床边，过于柔弱的脚踝被划上了一条血痕。

“怎么了？”叶瑜辰沉声问。

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明确地传进秋桐的耳朵里，几乎立刻，就叫她辨认出，这是记忆里独一无二，叶瑜辰特有的声线来。

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大约是要比所有记忆里的声音，都要年轻许多。这是秋桐不知道的，只该在梦境里出现。

可每一个字的音调，起与和，结尾时的颤音，都是叶瑜辰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是年轻了。

那甚至能叫秋桐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张叶瑜辰的照片，是高中时的毕业照，叶瑜辰年少时的模样。他同齐洛站在一起，两人肩并着肩，叶瑜伽绷着脸，眼睛里却有笑。

叶瑜辰走过来，他声音放的很温柔，是秋桐从未听到过的。他说：“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的手也贴上了秋桐的脸，两个人转眼坐在了一起，近的感受不到缝隙。

秋桐的心尖都在随着叶瑜辰的话发颤，这应当算是噩梦吧。

她想。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

叶瑜辰像以往一样，很平常地待在秋桐身旁，又让王妈端了水果上来，有些笨拙地削了皮，切成块，喂到了什么也看不见的秋桐的嘴里。

她太过于擅长忍受痛苦，没尝过什么欢乐。以至于遇到这样的事，同心爱的人在一起，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秋桐没尝到什么滋味，很克制很用心地吃完了。从叶瑜辰和王妈的只言片语之中，她大概摸清楚了现在的处境，这个梦构建再一个虚拟的假设之上。秋桐不想让这个梦境崩塌，便揣摩出在这个环境里，那个梦里的秋桐会是怎么样的。

那是个不可能的假设。应当是她在孤儿院受伤之后，被叶瑜辰领养回去，从这个假设出发，沿袭下来的一个梦。

叶瑜辰正陪在她的身旁，哄着一个秋桐吃苹果。

怎么可能呢？

所以秋桐便知道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梦。

不过也不打紧，因为于秋桐这么长久活下来的经验来看，她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是真的，除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幕是虚假的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稍稍沉湎，只不过是二十分钟罢了，她也不会难过。

叶瑜辰喂他吃完了苹果，原打算抱着她下楼逛一逛，等着吃晚饭。没料到秋桐却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细语地恳求，“我困了，想要再睡一觉，你陪着我，好不好？”

叶瑜辰没办法拒绝她，只好脱了外面的衣服。只过不原打算是打开另一个被单，秋桐却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热切地邀请他。

反正是梦。

没有办法，叶瑜辰摇了摇头，躺在了秋桐的身旁。

叶瑜辰先闭上了眼睛。

秋桐心里算了算，大约快要二十分钟了。

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熟悉又陌生。

那是现实。

梦里的叶瑜辰活的这样好，而现实里还在监狱里待着。

这个梦做的够久了。该醒过来了。

秋桐很冷静地想着，万分珍惜地在叶瑜辰的下巴边吻了吻，也闭上了眼睛。

反正是梦，她走了之后，就崩坏好了。

秋桐醒来的时候精神奕奕，心情很好。

助理见她难得的好心情，忍不住恭维他一句别的话。

秋桐正在看律师递上来的资料，漫不经心地讲，“没什么好事，刚刚做了个噩梦，挺有意思的。”

助理毛骨悚然，不敢在说话了。他果然是不能理解秋桐的，一个噩梦，应当高兴吗？

那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秋桐浅尝辄止的噩梦。